□ 丁政万
20世纪80年代初,我还是一个少年。母亲领着我们兄弟三人住在两间草屋里,草屋虽小但冬暖夏凉。母亲操持一切,供养我们兄弟三人读书上学。每天晚上我们兄弟围着小桌子,在如豆的油灯下做着功课,母亲为了贴补家用,在旁边噼噼啪啪地打着柴帘,时常熬到深夜才能休息,一家人生活还算温馨。
一年早春的一天,庄子上本族爷爷家的叔叔们来我家,要抽走房上的一根桁条。母亲告诉我们,她和父亲结婚时自己搭建的这两间草屋,借用了一根他们家当时闲置的桁条,哪知父亲英年早逝,未来得及还给人家,今天他们来要当然要还给人家。怪不得我平时躺在床上玩耍,数着房顶七根桁条,发现一根最直的担在侧面,心里还很纳闷:怎么不把这根好的桁条放在中脊位置?今天才明白个中缘由。
母亲忙里忙外,在房前屋后找来杂树棍子请堂叔们拼接起来换下那根桁条。他们在屋内用棍棒顶起屋面,草屋吱吱嘎嘎,灰土直掉,我真担心草屋会塌下来。不大一会工夫,桁条换下来了,母亲千恩万谢,堂叔们拍拍尘土扛走了桁条。
春去冬来,换了桁条的草屋经一夏风吹雨淋,换上去的那根树棍子不争气,屋顶变得高洼不平,凹陷之处因雨天蓄水而腐烂,每到雨天屋内也滴答起雨水来,晴天屋内透过房顶就能望见外面的光亮。要是梅雨天,家里许多东西就发霉。更要命的是冬天,草屋因为动了筋骨,四处透风漏气,冻得我们直打哆嗦,母亲时常叹气不已……
开春了,庄上人家修缮草房。我就蹲在边上看:老人们用稀泥糊底,将整理得齐刷刷的麦草整整齐齐地插上去,再用钉耙疏理。我回来也照着做,偷偷爬上房顶居然把草屋修好了,又用泥巴把所有漏风的缝隙一一糊实。草屋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母亲的眉头舒展了,一家人又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今天,时代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草屋在我老家已很少见到。桁条,现在城里孩子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但并不遥远的曾经的苦难,是一个民族不能忘却的记忆。乡村振兴带走的是贫穷,需要传承的是人们勇于摆脱苦难的精神和建设家园的睿智。
《中国质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