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漓笔墨真性情
——读陈丹青《谈话的泥沼》
□ 林 颐
作为当代中国具有广泛影响力的文化批评者,近年来,陈丹青是各家媒体访谈的重点对象。《谈话的泥沼》一书,正是最近几年陈丹青的访谈录。
该书内容涉及范围广,关于艺术,《绘画与写作》、《艺术与野心》等6个专题;关于媒体,《言说与距离》、《批评的两难》等6个专题;关于社会,《苦难与人性》、《咒骂与实情》等7个专题;最后3篇关于影视的采访,则是陈丹青和王安忆10年前关于中国连续剧的长篇对话,当年连载于《上海文学》,时有听说者问起,这次终于结集完整出版。
陈丹青说:“中国没有‘上流社会’,但有‘上级社会’。”“理想的社会参与,是知识分子不事政府,但可以说话。”“集体乖顺的另一面,就是很凶,集体表态、集体声讨。”这些言论一针见血,亦有淋漓性情。但不是只为口舌之逞。
陈丹青思维活跃、言语犀利、臧否有度。陈丹青回应记者说,“有人说骂也是一种爱国”的问题,他说道:“单独叫骂,不是中国的国民性,集体叫叫,或许是……但我不以爱不爱国评价骂。说实话,指实情,就是好的骂,就是骂的好……社会进步,靠一万件事情,一万份努力,九千次失败,这才或许进个一寸半寸;骂,且须是诚实而精彩的骂,或有万分之一的作用吧,哪有骂着骂着社会就进步了。”
2004年,陈丹青因不满艺术类研究生考试需要英语成绩而从清华大学美术院辞职,此后媒体对于该事件过度解读,陈丹青被塑造成了“意见领袖”。此次翻阅这本《谈话的泥沼》,有助于还原真实的陈丹青。“所有教育问题最后还是体制问题”,“没有教育问题,只有权力问题。它比赤裸裸的权力还可怕,因为一切挂着学术的名义。”“我发现你跟他争,根本没用,你等于在争权力,不是争学术。”同时,陈丹青说:“我绝对不希望年轻人‘冲破体制’,不要夸张退学、辞职这种个例。我不认为退学辞职是勇气,而是性格与命运,倘若像韩寒那样,加上智慧、韧劲,就能自食其力,葆蓄自己的成长。韩寒对得起他的幸运。都说他成功,谁留心他付出了什么代价吗?”
在陈丹青身上,不止有着质疑和批判,这一切的基础仍是冷静思考,开放和多元的价值观。“冲破体制”不是目的,不是价值观。陈丹青痛恨的是时代假体制之名对于群体的消费,他注重个体的个性和成长。“我看重认真的愤怒、艰难的愤怒、尤其是,单独的愤怒。”
《谈话的泥沼》让我们窥见了当下的言语氛围。娱乐至上,有效消解了严肃话题。针对这种现象,陈丹青说道:“倾听、接话、展开、反诘、委婉暗示、索性挑明、中道迂回、劈头道破……访谈理应是快乐的,访谈也是陷阱。人面对人,语言诱发语言,知性而恳切的对话本该引人聪明,而在历年卷入的采访中,我已渐渐沉入话语的泥潭。”
陈丹青特别肯定了该书最后3篇和王安忆的谈话“最是认真”,在我看来,这是一个隐喻。陈、王的谈话发生于非典时期,或许正是这种独特的安静才促使人和人得以投向内心的交流。
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曾经说道:“我们的语言即媒介,我们的媒介即隐喻,我们的隐喻创造了我们的文化的内容。”在我们身处的周遭嘈杂的年代,什么才是有益的交谈,或许可以从《谈话的泥沼》中寻找答案。《中国质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