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温克族的黄昏
——读第七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额尔古纳河右岸》
□ 黑王辉
“我是风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岁了。风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这般苍凉诗意的开场白映入眼帘时,便彻底把我吸引住了。在那个周末的黄昏,我本来是要外出访友的,可我放弃了,于是就坐在窗前津津有味地读起来,一口气读到最后一页。
在中俄边境的额尔古纳河右岸,住着一支游牧民族——鄂温克族人,他们信奉萨满教,游走在深山老林里,以打猎和饲养驯鹿为生。他们不得不与严寒做着斗争,与猛兽进行较量,与瘟疫相抗衡,一代又一代人去世了,一代又一代人又开始成长。有时候,他们有着共同的名字,有着相似的命运,在日升日落中繁衍生息,在冬去春来时顽强生存。日寇的铁蹄以及一系列的政治事件逐渐改变着他们的命运。之后,外面的人来了,森林被砍伐,植被被破坏,鸟兽也渐渐少了,他们迁徙越来越频繁,再也找不到一块像样的土地可以当作他们的家园。
看到他们的困境,政府就在山下建造了新的城镇,有固定的房屋,有学校,有商店,可以说让他们衣食无忧。很多鄂温克人开始了新的生活,但也有一部分人开始迷失。在汉族人的世界里,他们找不到自我,不仅丢失了性格,丢失了喜好,丢失了生活技巧,丢失了生活方式,更重要的是,他们丢失掉自己作为游牧民族的灵魂。原本出于好意,却给他们增添了新的桎梏。于是,一些人又搬迁到山上,直到死亡那天,也选择与森林,与河流,与驯鹿为伍,毕竟,那是他们永恒的家园。
全书共有4部分,分为《清晨》、《正午》、《黄昏》以及《半个月亮》,表面上是写鄂温克族最后一位酋长的妻子历经百年的人生,但每一部分都昭示着鄂温克族人的命运。一个多世纪以来,这支从贝加尔湖畔迁徙到额尔古纳河右岸的游牧民族从清晨,也渐渐走到了黄昏。
说到底,他们是现代文明的遗弃者,适应不了现实的生活方式,适应不了一成不变的风景。但是,这并不是他们的过错,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们已经习惯于穿梭在森林之中,聆听鸟的歌唱,熊的嘶吼,他们喜欢偶尔划到对岸去,寻找异域的梦想……他们有自己的文明,为何我们要强加给他们不喜欢、不习惯的文明呢?这不是进步,而是制约;这不是帮助,而是摧残;这不是快乐,而是痛苦;这不是黎明,而是黄昏。
该书作者迟子建在《跋》里引用了她的另一篇文章《土著的落日》里面的话,“我们总是在撕裂一个鲜活的生命的同时,又扮出慈善家的样子,哀其不幸!我们心安理得地看着他们为衣食而表演和展览曾被我们戕害的艺术;我们剖开了他们的内心,却还要说这心不够温暖,满是糟粕”,而标榜更先进、更阳光的现代文明,其实最冷漠,最黑暗,也最阴霾。
随着城镇化建设的进展,当大批农民走进城市以后,他们会不会不适应,不习惯,会不会迷失自己,丢失心灵?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深思!《中国质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