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从奶奶坟前经过

    □ 张华梅

    奶奶终于坐了一回火车，那是在她病重的时候。

   我的家乡原是一个比较闭塞的小村，奶奶一辈子都生活在那里。像所有中国穷苦农民一样，奶奶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并且辛勤拉扯着我父亲兄弟姊妹六个长大成人。奶奶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坐一次火车，虽说在电影上曾经见过火车，也知道旧式火车是烧煤的，奶奶却想不出火车为什么叫做火车，难不成在跑动的时候要喷火。奶奶的愿望一直没有实现，那时候，不要说坐火车，就是看一眼真正的火车也没有机会。我的父辈们没有走出小村，而是继承了祖辈的职业，仍旧是辛苦而淳朴的农民。从我记事起，奶奶只出过一次远门，那就是到30里外的县城，还是步行去的。奶奶经常对我说，好好学习，以后考上大学，可以坐火车去大城市上学。

   我牢记着奶奶的话，刻苦学习，终于考上大学，真的可以坐火车去外地上学。给我送行的那一天，奶奶比谁都高兴，不停地告诉也来送别的邻居们，我可以坐火车了，俨然比她自己坐火车还要兴奋。到学校以后，我抽空去火车站，站在火车旁照了一张照片寄了回去，并且告诉奶奶，等有时间一定接她到我所在的城市看看，舒舒服服地坐一次火车。接到父亲给我的回信，他告诉我，奶奶看了我的照片非常高兴，整天拿着看，笑得合不拢嘴，并且打算等我毕业挣钱了就坐火车去看我。

   然而，还没有到我毕业，奶奶就坐上了火车，这是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坐上火车的奶奶已经处在半昏迷状态，她再也无法体会坐火车给她带来的乐趣。奶奶生了重病，在当地医院诊断不出病因，最后孝顺的父亲和叔父们七借八凑，准备一些钱，带着奶奶到大医院看病。虽说病因最后诊断出来，但已经错过了治疗良机，当父亲们流着眼泪带奶奶回家的时候，在火车上，奶奶似乎清醒了一些，也知道自己即将走完艰苦的一生，奶奶很平静，让父亲搀扶着她，看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树木田野，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奶奶去世后，葬在村头的河堤旁。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过了二十年，火车终于开进了我的家乡，而铁路就从奶奶的坟前穿过。每到清明，去给奶奶上坟，听着火车隆隆的声响，有点担心惊扰了长眠的奶奶。但我知道不会，因为奶奶喜欢火车，喜欢那呼啸而过的风声。有几次，我坐着火车从奶奶坟前经过，目光总在快速地寻找奶奶的坟墓，并真切地感觉到奶奶正在慈祥地盯着我看。《中国质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