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拉利的掌声

文/贾江伟

　　每周四上午8点，福特总部11层的雷鸟会议室总会按时召开一个特别例会。这个会议室没有窗户，墙壁上悬挂着各类图表资料，资料的上方则是相应业务主管的照片。当穆拉利宣布会议开始时，与会的高管们便依次开始展示各自的报告表单，报告颜色显示为绿色的表示“达成目标”，黄色代表“有些差距”，红色则意味着“出现了问题”。

　　自2006年入主福特以来，穆拉利一直在强势打造一个“统一的福特”，这个福特不是亚洲的福特，也不是北美和欧洲的福特，而是一个有着统一任务、目标和信仰的福特。会议室的圆形大会议桌成为了所有重大决定的纽带，而福特全球所有的区域市场每周四之前也会召开类似的商业计划评审会，按时将运营情况汇报到总部。

　　“绿黄红”的报告模式看起来简单明了，但是实际操作起来也会给每位报告者带来极大压力，如何让每位高管摒弃掉“报喜不报忧”心理也是个棘手的难题。据说，在最初的几次例会上，即使福特在此前已经出现了几十亿美元的亏损，各部门的主管还是将报告统统设为绿色，直到一个叫做马克·菲尔兹的人随后第一次举起了红色的报告，报告里的主角是福特当年极其重要的一款新跨界车——锐界。

　　当福特首批2000辆锐界驶下生产线后，福特北美总裁马克·菲尔兹意外收到加拿大安大略省奥科威尔组装基地发来的报告：该车被检测出液压门存在故障。这一消息导致的直接后果是，部分车辆的车门无法正常使用，生产不得不暂时中断。菲尔兹顿时意识到自己将会面临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洗礼，因为这款车是“前进的道路”计划中福特产品攻势的关键车型。

　　更糟糕的是，各大经销商此前已经预定了数千辆锐界，消费者正热切期盼他们的新车型。摆在菲尔兹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他可以先把能够正常使用的汽车投入市场，重新启动生产，然后在生产过程中找出故障原因，并尽快进行补救；第二条路就是推迟该产品的上市时间，然后在周四早晨参加穆拉利的会议时，成为高举红色标记报告的第一人。

　　马克·菲尔兹和自己在迪尔伯恩的团队一起坐下来商量后宣布了最终决定：在解决问题之前，一辆车都不能投入市场，他说，“匆忙推出是不可行的，我们必须延期，我给自己的报告标红。”在随后的例行会议上，菲尔兹深吸一口气后向所有人展示了新品推出的表单，上面显示的是红色！

　　菲尔兹大声说：“锐界的上市计划被标红了，我们将会延期推出。”雷鸟会议室瞬间死一般的沉寂，大家都侧过头盯着新领导人穆拉利，等待他的咆哮。几秒钟过去了，穆拉利突然转向菲尔兹，并起身鼓掌。菲尔兹愣了一下，然后发觉穆拉利真的在鼓掌。“谢谢你，马克，”他说，“感谢你的坦诚。”会议室的气氛在这一刻之后立即活跃了起来。有人居然有胆量给自己的报告标红，而且居然没有受到批评。

　　“马克，你真的非常坦诚。”穆拉利说，“你是否需要我们为你提供帮助呢？”突然间，会场的其他高管开始畅所欲言，质量部主管本尼·福勒表示自己曾碰到过类似问题，并能提供一些解决方案，采购部门的主管对锐界的零部件进行了评估，制造部门的高管则表示会为工厂增派一批工程师。

　　菲尔兹后来回忆道，就是穆拉利鼓掌的那一刻让他不胜言表。尽管他推迟了一款关键产品的上市，但是自己也因此成了英雄。随后的两周内，他的红标变成了黄标，三周后，锐界上市的计划终于又重新标成绿色。更深远的影响是，福特此后每周的雷鸟会议室里，人们不再只看到一种颜色的出现。

　　6年后，当年那个得知自己负责的车型出现问题，然后发出“该死的，为什么是我？”的马克·菲尔兹已经从美国区域总裁的位置提升为福特公司的首席运营官，并成为未来福特汽车首席执行官炙手可热的人选。《产品可靠性报告》2014年2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