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丰田章男听到海妖之歌

    文/河田信

    （日本名城大学教授、丰田生产方式专家）

    ● 要做乌龟不做兔子

    ● 利润与品质是一对矛盾

    ● 追求利润＝现金积压＝品质下降

    ● 丰田钱多了不知道怎么花，

    应该让大学生或者主妇来教他

    我在《华尔街日报》亚洲版上看到了丰田章男在北京道歉的照片，章男是我在大学时的学弟，我感觉他在北京的解释比在美国更到位。没错儿，回归原点很正确，但为什么要回归原点？

    丰田现在的麻烦是2000年以后就开始的，前总裁张富士夫在位时过分追求利润，当时丰田手里有两兆日元，钱多了不知道怎么花。丰田选择的不是让品质保持，而是让盈利继续。这就出现了问题。因此，我觉得我的学弟选择回归原点，其实就是回归“不追求利润，而追求品质”的原点。

    丰田生产方式必须简单纯正地理解，只要能数清十个手指的人其实都能理解丰田生产方式，但就怕学问多了，学问多了的人就愿意质疑。所以我说，TPS应该让大学毕业生来领会，如果是商学院的高材生，或者博士那就麻烦了，他们会自以为是地改造TPS。有一次，我把自己研究的理论讲给自己的老婆听，你知道日本老婆都是家庭妇女，结果她说：“你整天研究的就是这些啊，和我洗衣服、做饭的理论也差不多。”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小孩子都能做得到，干一辈子企业的经理人却实行不了，为什么？

    还记得希腊神话里那个海上女妖塞任吗？这个美丽而歌声婉转的海妖就是利润。当她们把你的账面利润做到极致之美的时候，你的现金其实已经减少了，你的品质其实已经下降了。

    举个例子，加拿大丰田的人问我这个顾问，说如果有一批零件，丰田需要20个，但买20个的话要花10万日元，如果买100个的话就只需要6万日元，怎么办？我问他你觉得哪个好。他说似乎还是买100个好，因为丰田总部对降低成本的要求太强烈了，我们顶不住，只要能少花钱降低成本，账面的利润就会好看。

    我说：你错了，如果这样的话就只能让零部件的库存白白地增加，一方面你表面上少花了钱，实际上你一次买下了过去五次需要的货，占压的成本更多。而工人呢，他们会觉得出了错误也没有关系，反正零部件备了很多，是可以浪费的。

    虽然这个人听了我的话，但我知道丰田全球许多工厂都是在按照买100个零件的方式在采购，这就是丰田背叛自己的证据。

    经理人要想不经受海妖之歌的诱惑，就要知道，挣太多的钱不是好事，挣到钱要会用、会花，像我老婆一样，她绝不会把钱用来买太多的便宜萝卜或山芋，然后放在冰箱里等着烂掉。

    丰田在20世纪50年代的时候没有银行敢给他贷款，导致他一次性裁员2000人，被迫只能接小量的订单，为避免浪费，丰田只能保证每个零部件都不会浪费。正是这种节衣缩食让丰田成了大公司。但现在这个公司实在太大了，丰田最大的供应商爱信在美国每周要向生产厂运送一次零部件，后来他们决定用更大的卡车，一个月运一次。这样节省的运费会变成利润，殊不知一周的零件可以及时消化，而一个月的零部件就变成库存，长期看反而损失利润，因为为消化库存就只能拼命生产，结果质量就下降了。

    丰田本来讲究让工人有空闲的时间，而现在每个工人停下手里的活，又要去干别的活儿，连轴转的结果是品质的堕落。

    所以我劝章男——我的学弟，一定要用蜡堵上自己的耳朵，不要听来自财务人员关于利润的诱惑，那美妙的歌声是要用生命来换的哦。（本文根据河田信教授3月30日北京讲座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