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小作坊消失之“谜”

    这是一个全国性的监管难题，却在萧山迎刃而解。萧山有何锦囊妙计？竟然能如此顺畅化解和消除小作坊这个“固疾顽症”？

    越来越多的小作坊正在浙江杭州萧山区域内消失。速度之快、转型之快让人惊诧。“到今年6月1日前，我们将取消所有的食品小作坊。”质监萧山分局食品科科长郑泽敏一语惊人。

    这个一度令全国的监管者都甚为头疼的小作坊问题，竟然在萧山迎刃而解。萧山有何锦囊妙计？它寻到了一幅怎样的“偏方”来化解、消除这个“固疾顽症”？甚至连被关闭的企业都如此心服口服？踏着绵绵的春色，迎着霏霏的细雨，我们奔走在萧山的多家食品企业之间，极力探寻着萧山的这一“秘密”。

    自我转型：让小作坊“重生”

    驱车40多分钟就到了萧山区义蓬镇。沿路农田里，一片片金黄的油菜花让人心旷神怡，一阵阵扑鼻而来的香味沁人心脾。

    此起彼伏的花海中，坐落着一栋栋的农家小院。若非亲眼所见，你断然难以相信飘香的菜籽油竟然出自这些农户的院落中，而且这样的操作流程已然维系了几十年。义蓬镇便是萧山区往昔的小作坊聚集地。

    一台手摇的鼓风机、一口大铁锅、一台榨油机，外加一把铁锹、一根棍子和两个人，这就是一个普通榨油小作坊的全部“固定资产”。更有甚者，在6月的榨油旺季，还有人直接在路边支几个黑色的大棚就开始大搞“生产”。泥泞的地面、成堆的油菜籽、没有体检报告的“工人”……都出现在了榨取食用油的各个环节中。

    就在刚刚榨出还冒着热烟的“成品油”旁，主人家晾晒的被子格外显眼，满院子追逐嬉戏的小孩，墙角扬起的煤尘让人睁不开眼……这是他们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一种生产劳作方式，依靠这种方式，不少人家盖起了4层的小楼。

    QS是什么？他们不知道。食品质量安全吗？他们觉得“应该可以吧”。若不是刻意问到，“质量安全”对他们来说一度是个陌生而遥远的词汇。

    当然，萧山的食品小作坊和“正规军”比起来，数量上并不占优势。经过几年整治，到今年为止，全区的食品小作坊有29家，其中菜籽油加工小作坊25家，酱腌菜半成品加工小作坊4家。大多集中在新湾镇、义蓬镇、河庄镇和党湾镇等几个稍远的乡镇。

    今年1月份，质监萧山分局专门邀请了相关专家，实地查看了这29家小作坊的生产场地和设施，就是否具备领证条件，及如何需要改造等问题，向每家小作坊业主一一进行了指导。

    在技术上支持，也在经济上帮扶。郑泽敏说：“专家的指导为小作坊业主们提供的是技术和信息层面的帮助，考虑到小作坊不论是改造还是关停，其短期内的经济收益肯定会受到影响，我们区政府还为小作坊业主提供了不少于3万元的资金补贴……”

    4月20日，记者跟随质监萧山分局食品科的检查人员来到金浩恩的榨油厂时，闻到的却不是油饼的香味，而是建材的味道。金老板正在指挥工人们对厂房进行一次彻底的整改。“我今后的盈利就不仅仅是收取附近老乡的榨油加工费那么简单了，做成品油的基础已经初具规模，希望你们以后能在超市买到贴有我们厂商标的食用油。”

    在施工现场，金老板不时地向质监局的工作人员请教计量设备的购买等问题。食品科的一名工作人员当即解答了他的问题，并提醒他要注意食用油的各项指标标准等等。“他们（质监局的工作人员）每次来，我都受益匪浅，生产现场要注意什么，哪些环节是重点问题，甚至要买什么牌子的计量仪器，我都问他们。总之，只要不知道不了解的都向他们咨询。”金老板说。

    在改头换面的同时，金老板如今考虑的已不仅仅是生计问题，他的目光更多地放在了将来榨油公司的规模和盈利点上。

    兼并重组：给大企业“健身”

    政府补贴鼓励企业兼并、给大企业“健身”，这是萧山区对其传统特色行业——炒货、酱腌菜生产企业所实施的独到的管理模式。

    2006年，国家质检总局提出要对酱腌菜企业实行QS认证。质监萧山分局以此为契机，在区政府等各部门的大力支持下，出台了一系列举措，鼓励酱腌菜企业资产重组、兼并，生产向优势企业集中，对兼并和被兼并的企业，分别由区政府进行补贴。当年就有26家企业完成兼并，另外20家达成兼并意向。

    几个月前还是一厂之长的潘文昌，如今成了兼并其工厂所在公司的销售经理。潘说：“兼并时对方付给厂子56.2万元，区政府还奖励了我4万元。”

    提起过去的工厂，潘嘿嘿地笑，有点不好意思：“原来规模小，技术能力弱，没有什么管理制度，就连化验和抽检的设备都没有，防腐剂都是凭经验放，计量器具就是一个铁碗，舀一碗倒进去，冬天少舀点，夏天就多舀点，所以常常超标……”

    在萧山，和潘文昌的工厂一样的还有不少：企业多以家庭作坊为主，生产场地都在住宅旁边或在住宅里，生产设施简陋，管理水平低下。生产管理以经验为主，有的小企业、小作坊甚至连一些必要的管理制度都没有。

    难怪，在以往的质量抽检中，总会有不少企业的产品不合格。

    去年底，在当地政府的鼓励下，潘文昌把自己的工厂卖了，并在“兼并”其工厂的公司做销售经理。问及被兼并的感觉，潘真诚地说：“兼并了好。由于小厂子产品质量差，我们也常常担心安全问题。而且，众多的小厂子又没有品牌，相互的价格竞争厉害，你1块，他就7毛，结果是竞争越来越激烈，利润越来越薄，消费者吃的越来越不安全……”

    “现在好了，烦恼少了，还省心了。”潘文昌连连说：“我利用原来的客户跑销售，工作单一了，可收入也不一定比原来低呀！”和潘文昌一样的厂长，在萧山还有26个。

    小企业的烦恼少了，大企业的实力强了。

    “去年我们一共兼并了两家企业，政府共奖励了我们6万元。”在萧山区酱腌菜行业第一家通过QS认证的钱江集团总经理助理高志荣说。

    “兼并后，我们用于厂房改造和人员管理的费用花了20多万元。由于原来两个工厂都没有实验室、检测设备等，所以我们实行了统一检测，并且把我们企业原来成熟的整套管理模式全部复制过去，如对生产过程中设立5个质量控制点：收购时预处理、酱制、清洗、计量包装、高温杀菌等。同时，制定统一的质量管理手册，进行培训和考核……”

    目前，钱江集团拥有80多名管理人员，400多名员工，9家分厂，年生产能力达到了2．5万吨。高志荣认为，一般的问题都出在小企业。大企业都建立了一系列规范管理制度，如果严格按此操作，质量控制一定没有问题。

    在其生产车间，记者看到了两条水浴高温杀菌设备正在工作。高志荣介绍，这是企业刚购置的，全部投入达到100万元，政府还补贴了12万元。

    为鼓励企业加强技术研发，采用新的防腐工艺或新型防腐剂，萧山区政府对进行技术改造的企业进行了补贴。这一举措极大地促进了酱腌菜生产企业的技改工作，目前已有20多家企业上马了31条水浴高温杀菌设备，还有23家企业正在准备上马。高志荣说，高温杀菌设备的使用，切实改善了酱腌菜行业的质量安全状况。

    鼓励兼并重组，引导企业做大做强，在做出品牌的同时确保品质，这也是质监萧山分局从源头保证食品质量的一招。

    3年来，他们陆续做好企业的兼并工作，到目前，一共注销了72家企业，提高了食品行业的整体水平。

    信息码：知晓“前世今生”

    拿出手机，对着水产品包装上的二维码“咔嚓”一声，然后再依据上面的信息号码发送出去。几秒钟之后，通过手机中的二维码识别软件，记者就看到了这箱水产品的养殖池塘编号、种苗引进、生产日期、生产厂家、加工工艺等内容。

    “接着把手机页面向下翻，你还会看到更有意思的信息。”天海集团的总经理杨国锋自豪地说。果然，除了养殖虾塘、生产日期、生产厂家、加工工艺等内容外，记者还看到了烹饪冷冻虾的方法：“因白煮味道不如鲜虾，建议红烧或油炸更加美味。”

    在位于萧山区南阳镇的杭州天海控股集团有限公司，郑泽民科长现场向记者进行了上述演示，体验了一回天海集团先进的食品安全溯源系统。

    在出口欧美的南美白对虾的包装盒上，一个二维码和简单的操作说明被印刷在明显的位置。“这个系统对消费者的要求仅仅是一部可以上网的手机，接下来的操作就有如发送短信那么简单。只要按一下信息键，这个产品的‘前世今生’你都知道了。”天海集团的工作人员介绍。

    随行人员都饶有兴趣地拿出手机操作起来。上网下载二维码识别软件、将手机镜头对准包装上的二维码、网络自动链接、水产品的信息显示，一系列的操作最长时间在两分钟内也都可以完成。

    “其实这款软件的上马也是得益于质监萧山分局的食品安全溯源要求，他们不仅亲自来督促，还组织专家帮企业尽快实现了食品从源头的安全监管。有了专业的安全溯源软件，国外的企业更加信任我们了，出口量也有了明显的增加。”杨总的谈话中掩饰不住的是对质监部门的感谢。

    据了解，杭州天海集团的鱼子酱和白对虾两大类10多个品种，全部贴上了自助查询的条码后，两大类水产品的销量猛增了10%，明年则有望增长30%。

    依靠信息码，一键知天下，这正是质监萧山分局从源头监管的方式之一，也是他们推行“企业＋基地＋标准”的画面之一。

    假如你是统一方便面的忠实消费者，那么你一定会对其附送的小规格装萝卜干印象深刻。这家为统一提供萝卜干的杭州萧山钱江蔬菜食品有限公司同样位于萧山。添加剂的使用是酱腌菜加工中最关键的一环。在质监萧山分局的督促和监管下，钱江公司制作了添加剂备案。每日的生产结束后，还要对当日使用添加剂总量进行再次核查，并详细填写《食品添加剂使用跟踪记录》。正是在这样的严格管理之下，一个小小的食品公司，成了许多大公司的定点供应商。

    “有了‘自助式’信息化服务，食品质量安全有了保障，消费者买得更放心了。我们质监部门的工作在第一时间落到了实处，同时还能给企业带来实实在在的效益，所以说食品安全的溯源是个惠及多方的举措。”质监萧山分局领导高洪林说。

    “千里眼”：实现无缝隙监督

    50多岁的方建明坐在办公桌前，轻轻一点鼠标，整个工厂的生产状况尽收眼底。一台电脑、11个探头，从厂门到厂区各个角落，生产车间的卫生状况、所有工人的操作规范，一切都在监控之中。

    方建明是萧山区河庄镇的河庄蔬菜酱品有限公司总经理，他对记者说：“车间太多，我无法一一监督。现在我有了‘千里眼’，不留管理漏洞，而且生产质量还可以随时追溯。”

    依靠“千里眼”，实现监管无缝隙，让食品质量安全一年365天每天24小时都处于受控状态。这是质监萧山分局这两年打出的一记重拳。

    在萧山，像河庄蔬菜酱品有限公司一样安上“千里眼”的食品企业还有不少。记者采访这天是星期六。坐在方建明的座位上，质监萧山分局的工作人员把该厂十多天来的生产现场留存资料全部调出来，一一看过之后才放心地离开。

    为了不给监管留下真空地带，质监萧山分局不断地创新监管方式。对于食品企业来说，原材料的品质至关重要。为此，质监萧山分局鼓励并引导企业建设自己的原料基地，做好公司+基地+标准模式的推广工作，特别强调产品标准在整个过程中的作用。

    目前，产品因原料、生产过程添加或产生各种因素导致的不合格，成为引起食品安全风险的主要原因，因此，通过监测有效地保证食品安全已显得非常重要。质监萧山分局要求企业严格按照QS要求，进行全过程监控管理，增强自身的监测能力，对一些常规项目加强检测。

    在2006年7月底，该区质量计量监测中心顺利通过了国家实验室监督扩项评审和省局计量认证审查认可，新增了豆制品、茶叶、饮用水、炒货、蜜饯等几类产品以及食品中重金属、农药残留、甲醛、苏丹红、瘦肉精等参数。目前，中心已通过认证的检测项目和参数达到119项，满足了当地企业和有关部门对食品和农产品的监管需要。

    “顺风耳”：实现无盲区管理

    如同一只只“顺风耳”，一旦发现异动，质量技监员就在第一时间内将情况直接反馈给质监局，把问题解决在萌芽状态。在萧山，每个镇（街道）都至少有一名质量技监员。质监萧山分局利用他们底子清、情况熟的特点，随时加强食品企业的巡查工作。

    局领导高洪林介绍：“局里根据食品生产季节性强的特点，加强了淡季的巡查和旺季的督查。在淡季，充分发挥镇（街道）质量技监员的作用；在旺季，我局加紧对食品企业的督查，特别是针对添加剂问题进行重点检查，同时进行抽样检测，发现问题，及时查处。通过巡查和督察相结合，督促企业严把产品质量关。”

    同一间办公室，同一个人，质监萧山分局局长詹国棋今年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去年，萧山质监部门对全区26个乡镇街道的50多家食品生产加工企业进行了抽查，抽样合格率较往年有了大幅提高。“这个合格率是在逐年提升的。而且，这也是让我欣慰的事情，到目前我们萧山区没有发生过大的食品质量安全事故。”詹国棋说。

    这个转变，旁观者迷，当局者清。

    2007年，在鼓励酱腌菜企业资产重组、兼并的同时，质监萧山分局还引导企业创新经营加工模式，鼓励企业加强技术研发，采用新的防腐工艺或新型防腐剂等等。

    这一年的4月7日，萧山区政府办公室召集食品药品监管、质监、工商、卫生等有关部门负责人对新开办的28类食品监管工作进行了专题协调，并通过了质监萧山分局提出的关口前移的建议。几年来，该区新增的所有食品企业都实行提前申领QS证书制度。

    高洪林介绍：“提前介入监管有四个方面作用：一是企业认识得到提高，主动性比较好，有利于以后监管；二是及时获取信息，便于我们及时掌握企业情况，提高监管效率；三是企业素质提高，防止先天不足；四是加快领证时间，防止无证生产的发生。”

    此后，萧山有关部门又出台了一份对企业颇具诱惑力的文件：对通过QS认证的企业，给予8万～10万元的一次性奖励。目前，萧山区通过QS认证的酱腌菜生产加工企业已经达到52家，领证率100%。

    犹如重症给猛药。萧山为小作坊开出的一张张处方，一单更比一单“猛”；打出的一记记重拳，一招更比一招“狠”。

    2009年6月之后，食品小作坊将在萧山区域消失。他们或将如浴火凤凰涅槃重生，或将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中。无论是重生还是消亡，面对这个全国性的监管难题，质监萧山分局在这个征程中迈出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