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寨沟的“水下森林”

    □ 林 鸣 文/摄

   美景犹如甜食，“吃”得太多也伤人。作为世界级景区，九寨沟没剩下多少神秘了。资深游客说，黄山归来不看山，九寨归来不看水。尾随摩肩接踵的游客长龙，踏着吱吱作响的木质栈道，眼前一个接一个的玲珑剔透的海子，加上冰清玉洁的瀑布，只需一个时辰，眼睛就涨得饱饱的。内心不住地埋怨：以前看过太多的风光照片——看它们干什么？

   不过，还是有让我惊奇的东西。九寨沟的海子们水波不兴，清澈如镜，远山近树倒映湖中。湖岸松萝绒树，苔藓铺地，池中生长着水绵、轮藻、水蕨等，死亡后大量堆积于湖底，呈现出一个斑斓世界。在湖畔观景时，人家往上或往前看，我偏往下瞧——海子清澈透底，直视无碍，轻易能看到一二十米深，水底竟横七竖八地躺着成片的原木和支棱八翘的树枝。由于九寨沟水中含有大量的碳酸钙质，致使湖底充盈着乳白色的碳酸钙结晶。来自雪山的融水、森林流泉，加上梯湖的层层过滤，其水色更是碧蓝如洗。水中富含的矿物质不断地释放，水底的枯树慢慢被钙化沉积物包裹起来，因而形成了神奇的水底森林。让人不由得惊叹：鬼斧神工好生了得。

   由于海子都不大，水底森林算不上壮观，但十分耐看。树木横竖地静卧水中，仿佛换了面孔，不再像树了，而是宛如古生物化石，从未见过又似曾相识。有的张牙舞爪，有的圆润安详；有的笔直如剑，有的纠缠如蛇。它们表面上凛然不动，只要微波一起，又在轻轻摇摆。好像只等造物主的指令，便可拼凑出许多副恐龙骨架。沿着弯弯曲曲的栈道，游客欣喜地发现，湖中最具代表性的是“龙抬头”——一株老树倒入海内，树干隐隐透出乳白色的身影,仿佛水中卧龙。被钙化的侧枝，恰似游龙的足爪；露出水面的“龙头”，被灌木和杂草密密匝匝地盖住。而柔软的乔木科植物丝丝长叶随波飘荡,与龙须无异。当微风吹来，“龙须”吻着湖水，湖面泛起涟漪，巨龙好似活了一般。似乎是在无声地舞动全身鳞片，预备着下一次腾飞。细看它的周围，还聚有无数的小龙呢。正关注地盯着，身旁有个小姑娘蓦地叫了一声，让不少人出了冷汗。人们更不敢喧哗，生怕声音高了，惊动了这些水下精灵，它们会从水中站立起来，排着队轰隆隆走到岸上来。

   我痴想，岸边一株生长了几十或数百年的松、柏、杨、杉，某个夜里突然倒下，轰隆隆溅起大片的水花，慢慢沉入水底。树就是树，它们以这种方式结束傲然的一生，给自己安排了一场优美的水葬。即便躺在水底，不腐不烂，不屈不折，依旧傲然大气的模样。正如大漠里的胡杨林，“活着三千年不死，死后三千年不倒，倒下三千年不朽”。无论身被沙埋，还是浸在水里，它们都努力保持同样的姿势。难道树是想给人作榜样吗？九寨沟山美水秀，“水底森林”更显神奇——尤其当黄昏后大批游客撤离，静谧水面折射出银币般的光斑，湖畔山林和水中沉木默然对视。此时，树精灵会不会慵然起身，相互邀请，即兴举办一个诡异而优雅的晚会？《中国质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