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凉茶

    □ 王朝鲜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每当读诗人白居易的《观刈麦》时，乡村夏日忙碌的生活场景就一幕幕浮现眼前，那“足蒸灼热土，背负炎热天”的深刻记忆，总能让我在酷暑中的都市里，想起母亲煮的果叶凉茶，想起炎炎夏日里母亲给我的那份凉爽。

   那年高考我落榜了，心中正疯长着的都市梦，随着一纸高考成绩通知单的到来破碎了。万般失意的我，只得承认失败，像高加林似的，灰头土脸地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山村，过上了和父老乡亲一样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晴天一身土，雨天满身泥。一个农民的儿子，我不能抱怨什么，也没有什么可奢求的，当农民成了我别无选择的人生出路。当时心想，没考上大学也好，可以早早地帮父母亲干农活，好让劳累了大半生的父母亲少点操劳和负担。

   那是上世纪80年代初，刚刚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分到了户，自己为自家干活，没人指派，无人管理，如何种，种什么，全由农民自己做主。我想，我是读过高中的，在农村也算是有文化的人了，就暗下决心，要奋发作为，在农村干出个名堂来.

   刚回去那阵，仗着年轻，我每天拼命干活，用繁重的体力劳动抚慰落榜后的心灵创伤，用踏实地干活给失望的父母以慰藉。我很快学会了犁地、扬场、撒种、收割麦子等农活，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农民。

   真正成了农民，我才体会到了农民的辛苦和不易。春种秋收，冬耘夏管，四季不得清闲，时时都要在地里忙碌着，把土地像孩子一样的伺候着，指望着从上面获取全家人赖以生存的吃穿用度。那时没有农业机械，农活全凭人力，春秋时节干活还好些，而夏季干活就苦焦异常，尤其是在夏收大忙时候，天气炎热，农活紧张，干活最为辛苦。正午时分，日在中天，在地里收麦子，每次弯下腰去，地上的热气直冲脸面，背上太阳火辣辣地晒着，汗水就一下子流下来了，从脸上、背上直往下流淌。但你不能停歇，要不停地挥镰收割，好把成熟的麦子收回去。因为夏季天气多变，不抓紧收获成熟的麦子，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就会让一年的收成化为乌有。所以，即使太阳再热都得下地干活。常常是从地的这头搭镰收割，到了地的那头，嗓子眼都快冒烟了。这时候，我就端起地畔瓦罐里母亲给我煮的凉茶，一阵牛饮，顿时浑身上下暑热尽散，陡生力气。

   母亲的凉茶，是白松果树叶子煮的。每年到了夏季，母亲都要先采摘许多白松果叶，洗净阴干，作为茶叶贮存着。到了暑热天，她就每天早上取适量茶叶，放在铁锅里沸水煮熬，煮好后盛放在盆子里，放上白糖，晾凉即成凉茶。当我从地里归来，暑热难耐时，那盆中绿的叶、暗红色的茶，喝一口，凉甜爽口，通体舒坦。母亲说，白果叶茶夏日凉饮，解渴消暑，不伤肠胃，是农民最喜爱的茶汤。

   那凉甜的果叶茶，伴我走过乡村生活的4个暑热天。后来我考上大学，离开了乡下的家，如今母亲去世多年了，我再也没有喝过那凉甜的夏日凉茶了。可每到夏日，我常常在端起各种饮品时，都会想起母亲的凉茶。《中国质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