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春节

第一个春节

——延安插队生活（四）

    □ 一 平

    我们来到这里仅一个多月，春节就到来了。

   老乡们辛苦劳做了一年，他们需要好好地歇息和欢聚了。刚一进入腊月他们家家户户就忙碌起来，打扫窑洞，换新窗户纸，剪窗花。杀猪宰羊是少不了的，妇女们蒸白馍，他们只有在过年时才能吃上白馍。她们把蒸好的白馍放进大缸里，以备吃一个春节。

   我们也分到了猪肉。年三十晚上，我们11位知青团聚在一起，按照传统习惯包饺子。可在包饺子时我们又起了争执，有的同学说包饺子的面要和软的，有的却说应当和硬的，也不知如何是好，七嘴八舌好热闹。最后，还是以硬面占了上风，当然包饺子就成了我们女生的活了，男生们早就回去睡了。

   凌晨两三点，饺子终于包好了，我们也东倒西歪地躺倒睡着了。第二天早晨，太阳已升得老高了，我们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原来是老乡们开始互相串门拜年了，这里过年没有鞭炮声，说实在的放鞭炮也就是城里这几年大家的生活好了才拼命地放。

   男生们已经过来准备吃过年的饺子了，我们赶紧起炕洗漱完毕，烧火准备煮饺子。我自告奋勇地去烧火。首先给灶眼里塞满了柴火，然后划火柴点火。我害怕划火柴，连划几根也没有点着火，一个男生看到后赶紧帮我点着了火。点着了，我就对着火吹，我看见老乡就是这样烧火的。可是柴火塞得太满了，火焰不一会就又灭了。于是我们几个同学七手八脚地轮流烧，结果满窑洞的烟呛得我们争先恐后地往外跑。邻居女子看到我们一个个鼻涕眼泪直流，脸上抹得一块黑一块白的，乐得笑弯了腰。女子过来帮我们把柴火从灶眼里拽出来，仅用几根柴草就点着了火，柴火一到老乡手里就那样顺从，真是欺生。水终于烧开了，饺子也下了锅，接下来的麻烦事就更大了。因为包饺子的面和得太硬了，又放了一夜，饺子皮基本上都裂开了口，再加上我们把200多个饺子一起下了锅，结果全破了，成了一锅片汤了。看着这一锅饺子，满心的喜悦一扫而光。

   我们手端空碗，被这一锅“美食”惊呆了，辛苦白费了。主张用软面包饺子的同学首先难过得哭起来，大家都跟着咧开嘴哭了。我们这些十八九岁的少男少女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我们生长在大城市，生活优越，在家里做过饭的很少，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生活对我们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生产队长听到哭声后急忙来到我们的窑背，弄清事情后，就把我们分散到几个老乡家过年，我和萧平到了队长家。队长的婆姨可热情了，给我俩煮了羊肉稨食（饺子），还端了一大碗猪肉炖粉条，真香呀！他家的几个小娃站在一边看着，我问他们为什么不吃，大嫂说他们已吃过了，结果我们把吃食一扫而光。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一碗肉是他家八口人过年的全部奢侈品了。唉，我俩太不懂事了。

   正月十五是春节的小年，也是元宵节。这一天的节日气氛更加浓厚，上午老乡们都到场院里去了。副队长王世钢是一个活跃分子，他手里拿着一把伞，边唱着悠扬的信天游边跳着，他领着大家在场院里扭起了陕北大秧歌。很快全村的人几乎都加入到了队伍里，规模宏大气氛热烈，大家随着王世钢的歌声踩着舞点，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心花怒放。这种民族舞蹈既能宣泄自己的情感，又能震撼他人，他们那粗狂的舞姿真是引人入胜。随着舞步的起伏跳跃，场院里扬起了阵阵尘土，整个队伍都被黄土笼罩着。男人们头上扎着毛巾，应该是白羊肚手巾、红腰带，然而这里缺水难得洗一次，他们头上的白毛巾都成了黑灰色，他们腰里扎的带子是婆姨们自己织的小粗布染成藏蓝色的。他们身上穿的棉衣棉裤也是自己织的布，都是藏蓝色，他们大部分人穿的棉衣棉裤都很破旧，棉花露在外面，每一个人都是脏兮兮的。他们没有任何装扮，不像东北大秧歌那样花里胡哨的，但是却显露出他们淳朴的美。虽然他们很贫穷，但也挡不住他们的喜悦。我们知青也不由自主地加入了这载歌载舞的行列。生娃子的年龄与我们相仿，他情不自禁地弹起了三弦，他不识字但乐感很强，只要我们唱一首歌他就能模仿着弹出来，真是奇才。我们好高兴呀，虽然我们被踏起的黄土尘烟包裹着，但忘记了烦恼忘记了忧愁，同老乡们一起扭起了秧歌，一同唱呀跳呀。社员们说今年过年最红火，因为有了我们。《中国质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