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连环画

    □ 何玉铉

   记忆中曾经有过许多连环画，那时我们称之为小人书。我有一个小小的木箱，里面装着我的所有宝贝，四角牌、香烟牌、牛皮筋……最多的是连环画。连环画的封面上歪歪斜斜地写着自己的大名，第一页写着“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借去不还，要当贼办”的宣言。

   小小的我，已经爱憎分明。我以为的坏人，会打一个大大的叉，并且在男角色身上画乳房，在女角色身上画胡子。大乳房的男人，有胡子的女人，他们面目狰狞，在我的连环画上静默，整本书惨不忍睹。小伙伴是不在意这些的，他们赔着笑脸向我借，然后坐在我家门槛上，将那本卷了边的连环画，翻看一遍又一遍，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争得面红耳赤。我争不过他们，就一手将书夺回来，说：“还给我！”小伙伴们马上压低了声音，说：“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嘛！”

    连环画，是我触手可及的财富，但数量终究太少。

   无数次地站在供销社门口，巴望着玻璃柜里的连环画，他们招惹着我的眼。好想把他们全部搬回家。不只为自己看，更多的是为了向小伙伴们炫耀。小小的我最科学的理财方式是：把2分3分的零用钱省下来，去买一角几分的连环画。

   无聊的时候，常常拿一张薄而透明的纸，蒙在图画上细细地描。物质贫乏的童年，时间是很宽裕的，在小天井里，我将这事干得从容不迫，尽管我从来不知道这叫描红。我最喜欢画的是古代仕女，连头发都一根根地描下来，颇有工笔画的味道。

   描着描着，发现技术高了许多，有些画，仿佛烙在我的脑海里，我合上连环画也能画出来。兴奋之余，常常向小伙伴们炫耀，在他们的称赞声中，我越发自得，觉得自己是个小画家。

   我10岁那年，表哥考上了福建厦门美术学院。村里人来问：毕业后是干什么的。父亲说：是画画的。村民们笑笑，揺着头走开，他们无法将瘦骨伶仃，脚上沾着烂泥的表哥与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画家联系在一起。他们从来没看到过表哥画画，他连一块画夹也没有。

    我相信表哥是会画画的，因为我觉得我会画画，作为表哥，他理应也会。

   表哥不断地从厦门寄来信，他向我描绘大学的生活，不是用画，用文字。他说：学生寝室后窗颜料盒到处都是，他们时常去海边写生，连垃圾箱里全是连环画……放假回来，他居然给我带来了一个画夹，草绿色的，还有一大捆画报，有些地方被人剪了一幅画或一段字。我却如获至宝，边看，边描，还剪。连环画里藏着彩色的梦，梦里，有彩色的心情。那几本画册，是我童年快乐的源泉。

    很多年之后，我依旧对连环画情有独钟。

   结婚时，父亲送了我一套四大名著，彩绘版的。一帧帧画，栩栩如生。妹妹出差回来，送了我一套《西游记》，上海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小小的20本。童年的梦复活了。拿起笔来，临摹一幅，形似而神不似。但我足够开心。

    最懂我的人，是我的亲人。最能激发我兴致的，是连环画。《中国质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