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尚明
我家门前有一个公园,园里有几架紫藤,每到春天,缠缠绕绕的藤蔓上,开满紫色的花。架下,经常看到一些卖菜的老农,坐在地上,一边吸烟,一边等人光顾,有时是一兜山菜,有时是几把叶芽。叶芽叫香椿,几寸长,紫红色。每年春天,我都要找个日子,买上两把,一把用来炒菜,一把用来渍腌,把它的香气,染得到处是。
故园的门前,也有过几棵香椿树,树龄大概有十几年,据说是由一棵老香椿树繁衍而生。老香椿树尤在,叶芽胖,发芽晚,与小香椿树比起来,老树上的新芽更香。那时候,买菜依靠集市,很不方便,每到春季,母亲就采摘一些嫩叶,洗净切细,打上鸡蛋煎成香椿饼,又怕吃不过来叶变老,就用盐揉了渍腌起来,留做冬菜。有一年春天我生病,对饭菜万般挑剔,唯对香椿芽始终如一地喜欢。有一种吃法,是把鸡蛋和面搅成浆,洗净的香椿在浆水里蘸过,然后夹到油锅里温火炸,炸出的香椿油多面酥,脆而不老,我们叫做香椿鱼。
香椿的生命力极强,摘香椿,当地的人们叫打香椿,有“打不败的香椿割不断的韭”之说,香椿不怕打,越打越旺。不管今年打得多厉害,明年阳春伊始,它们又开始萌生出来,先是一团芽苞,而后慢慢绽开,在枝端顶起胖胖的叶芽,不久又长成寸寸小枝,一簇簇举过枝头,仿佛它们的锦羽翎冠。
我小学的语文教师,是当年支援山区的师范学生。那时候,母亲经常把她叫到家里,以香椿请客,或煎或炒。她一边吃,一边喊香。曾经有一次,在课堂上,一个同学迟到了,她生气,问叫什么名字,同学答,叫“香”。大概是太过紧张,说完怯怯地补充:“叫香,香椿的香。”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笑声犹在耳畔,时光却已逝去20几年,20年后,我寓居城里,远离乡村的土壤,对香椿却一直钟情,每当新鲜香椿下来,都要“生熟盐腌皆茹”一遍,以不辜负春天。那抹晕红的绿,那款浓郁的香,它们,虽和山里人一样,不那么优雅可人,却清澈淳朴,历久悠远。《中国质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