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懊恼

    □ 林 鸣

   一位登山爱好者得知，西部某座雪山的夕照，堪称世上奇景。有幸目睹的话，等于为灵魂洗礼。为此，他做了数年准备，包括筹集经费、添置装备、请假约同伴等等，终于成行。不料登顶时遭遇罕见风暴，四面一片混沌。见此情景，同伴提出撤离，唯独他不顾危险，又坚持了几个小时。然而风力不见减弱，无奈之下他只得撤到谷地。这时他回望山岳，只见一抹亮丽的晚霞映照着山峰，可以想像，若是此时在山上，或许只需再待上30分钟，就能亲睹壮景，那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可他只能带着比死还难受的心情踏上返程。直到前两天见面，提起这段经历，他的脸上还是阴沉沉的。

   每个人都梦想成功，每个人都希望不平凡。然而，有一种遗憾莫大痛苦，那就是与辉煌失之交臂，离成功仅差一点点！为此许多追求者抑郁寡欢，抱憾终生。但是，我们只需略微偏过头去，就会发现，人生的所有经历，都可以称之为风景，都可以称之为成功。比如，身患重病之际，才晓得从前的健康状态就是一种成功；终于出国了，反倒回忆起从前的在国内度过的宝贵光阴。总之，许多人误读了成功，以为成功就是万众瞩目，就是鲜花掌声。其实，更多时候，成功只是一种生活常态，像阳光空气一样和我们朝夕相处。比如健康，比如友谊，比如喜爱的工作和美满的家庭生活。如果有谁坚持把和幸运女神握手称做成功，那么，这个人只能是个失败主义者。因为他不懂得：没有遗憾的人生，是不完满的人生。

   平和地想想，人生只有一次。无论乘坐头等舱，还是坐硬座板凳，大家手里攥着一张薄薄的单程车票。有的人登车时受到热烈欢迎，可他却在半路下车了；而中途上车的旅客，却稳稳当当地坐到了终点站。请问：他们谁是成功者？再说，“成功”的滋味，一律是甘甜的吗？我看不然。譬如一位朋友，当年上大学时，在周围羡慕的眼光中，将“校花”追求到手。可是这位“校花”内心浅薄，无所追求，尤其中年以后，身体迅速发福，摇身变成了麻将馆和美容店的常客。对此，当年得意洋洋的“采摘者”内心无比懊恼：早知如此，还不如默默收藏一份美好印象呢。而这种“成功”，用了他几乎一生的代价。我认识两位长辈。前者一生仕途平顺，踩红地毯，坐主席台、出国访问犹如串门一般，还经常在电视上露脸。不过，他认识的人很多，却连一个真心朋友也没交到；到了退休年龄，只好孤独地守着一套空房子，不停地对老伴抱怨。后者与前者是大学同学，早年由于讲真话被打成右派，蹚了几十年荆棘路。平反当上教授后，学术上硕果累累。晚年时老先生出书、出国、带学生，忙得不亦乐乎。应该说，这两位都是成功者，他们都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风景。对那位官员来说，荣誉、高位、福利均已到手。而晚年的寂寞，无疑是上帝赐给他一堆幸福之外的附加品；对那位学者来说，历经坎坷和磨难，亲手触摸到成功的边岸，同样享受到了成功的大喜悦。其实，命运非常公平。

   不必羡慕曹操的枭雄创业，因为他活于乱世；也不必追崇某名人的大手笔，因为他的背后是千百万普通民众。对于普通人来说，创造和享受生活，或许更重要。要知道，经历永远比虚名更重要。比如我曾这样劝过那位登山者：其实，你登山的全部过程，已经是一种成功；而把传说中的夕照珍藏于内心，留住一份向往，不也很好吗？

    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中国质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