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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 刘学宁 本刊记者 刘畅
洗车场被弃用的循环水节能设备
继2005年颁布《节约用水条例》后，2006年深圳全市实施了清理整顿洗车场浪费用水活动，要求使用自来水洗车的洗车场必须安装循环水设备。整顿活动持续半年多，成效明显，深圳市三千家洗车场，有90%洗车场安装了循环水设备。但记者在深圳的福田、罗湖多家洗车场调查却发现，虽然绝大多数洗车场都有循环水设备，可多数时间只是摆在那里，并不使用，很多已经布满灰尘和杂物。
在福田的一家洗车场，当记者问是用什么水洗车时，一位洗车员工表示用的是“自来水”。而这家洗车场的旁边就放着一台循环水设备，不过已经布满灰尘，破旧不堪。这位工人说，循环水设备坏掉了，“容易堵，根本不能用”。
另一家洗车场的老板仲先生也对记者直言洗车用的是自来水，他表示循环水设备不好用，“那就是个摆设，那是没办法，原来水务部门，以及它这个行业主管部门要求要上这个净化设备。但这设备也就是聋子的耳朵，是摆设”。
很多洗车场的老板私下告诉记者，循环水设备只是为了应付管理部门检查。
原某水循环设备公司推销员吕效斌则说，循环水设备尽管不好用只是个摆设，但实际也“有用”——政府检查的时候可以应付。“据我了解，你新办的洗车场，必须要有一个这样的东西，管你用不用，叫人看见就行了，这个过场还要走。原来安装的设备，有95%以上的设备都处于不能用或者闲置状态”。
而由此，一些做循环水设备业务的公司甚至包办了洗车场的证件手续，以达到推销设备的目的。一位循环水设备商就对记者称：“你安装我们设备我们是免费给你办的，你们就可以办证，不是我们可以办证，我们哪有权利给你办政府的事，我们给你代办，你就不用管了，你安装上设备交资料啊，相关的合法资料就行了。完了给你交上去办的证交到你手上。”
上百家循环水节水设备厂仅剩三四家
事实上，循环节水设备厂家的日子也的确不好过。记者了解到，2005年，深圳实施节水条例，吸引了近百家企业投资水循环节水设备。但是，几年下来，这上百家企业却仅剩下三四家。
水循环设备公司推销员吕效斌回忆，2005年，深圳出台节水条例时，上百家企业杀入节水设备市场，几乎每一个洗车场都安装了节水设备，他的销售业务也好做得很。2007年他负责福田区，“福田区的角角落落我都跑遍了，在一个月后，就是说每天都有签单，差不多在三个月内，差不多就是有60个单。”
吕效斌说，节水条例颁布以后，市政府采取了强制措施，当时很多人都看出了里面的商机，都想赚点钱，也做点贡献。所以一时间上马的企业大概有100多家。
但是这些蜂拥上马循环水设备的企业，现在却很难找到它们，很多公司已经关停或不做这项业务了。记者寻访了深圳市水务局第二期节水洗车设备供应商中一些公司。记者按照北京赛博伟业水处理设备公司提供的地址，在深圳蛇口一小区找到公司的办公室，但这里早已成为居民住家，公司不知所踪。而记者走访多家循环水设备公司发现，大都已停止了这项业务。
吕效斌这位曾经的循环水节水设备公司王牌推销员，现在也已经改行和别人做起了水果生意。他认为，主要原因是设备“用不住”，洗车循环水节水设备的质量不够过硬。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很多洗车场仍然使用自来水，主要是循环水设备大多不用，或很少使用，而根本原因是设备存在容易堵塞和循环水发臭现象，没法用来洗车。当年吕效斌业务突出，但是却没有挣到多少钱，反而遭到客户们的埋怨。“他们对我就是很不客气，说市政府是骗人的，政府是骗钱的，你也是骗人的，有的人还扬言要打我，有这样的事情，有这样的说法，但是事实上最后也没有，但是也表现出人们对这个设备的激愤，实际上这个事总体是好事，但是最后演变成这样。”吕效斌摇头叹息。
由于循环水设备性能不佳，循环出来的水达不到洗车的标准，很多洗车场的老板不再购买新的循环水设备，把旧的摆在那应付检查。因此，很多循环水设备公司就失去市场，多数公司倒闭。来自江西的许超群从事洗车多年，他告诉记者，几年前和他打交道的循环水设备推销员都不见了。
“问题就在于，前期那100多家循环水设备生产厂家技术不到位，引起的整个市场做臭了，结果都说那是骗钱的。”吕效斌分析，“所以说后边再来人再做的话，大家都不相信了，关键是个信任问题。”
好产品市场认可度难以提升
深圳市世纪清源环保技术有限公司，是现在剩下的三四家循环水节水设备公司中的一家。这家公司的总经理任应刚也是看到《节水条例》所蕴含的巨大商机，才投资节水设备制造的。《深圳市节约用水条例》有一条规定，从事洗车业务的，应当采用低耗水洗车技术，使用循环水洗车设备或经处理的废水洗车。面对商机，学化工出身的他毅然辞掉公司高管的职务，卖掉自己的两套房子，投资研发洗车循环水节水设备。当时和他想法一样投资循环水设备的人很多。
任应刚既是公司的总经理又是公司研发人员，他认为政府推行的洗车场使用循环水节水设备是城市发展的需要也代表了市民的心愿，是一项有现实意义的绿色工程。关键是水循环设备的技术工艺问题没有解决好。
在任应刚看来，大多中小厂家都对水处理的认识不足，也不愿去投入精力研发，“他那个设备，水出来过后，好像是清亮的，但是水里面很多的污染物是没有除掉的，水就发臭。按照在深圳这种天气，7天之内发臭是必然的。他们一套设备的成本很低，他们只要收到30%的话，基本上就把那个成本拿回来了，还有钱挣，所以他们就是做，一窝蜂就做那么一拨，他就把钱赚够了，后面你打电话都找不到人。”
任应刚当年辞掉公司高管职务卖掉自己两套房子投资研发循环水设备，其间两位投资伙伴放弃投资离开。经过反复研发，他的循环水设备已经消除了一般设备容易堵塞和循环水发臭不能洗车的问题，符合洗车场洗车水的标准。当任应刚信心十足把产品推向市场时却发现洗车循环水设备市场死水一潭，几乎无人问津。“我开心了一下，但是后面在投入市场的时候，又使我愁云满布，对这个事情觉得很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好的产品在市面上它不能流通。后来才意识到，这个市场已经坏了。”
面对一个已经做坏的市场，任应刚没有办法，只好免费给洗车场使用，勉强推销了几台设备，来自江西的许超群是任应刚的早期客户。
洗车场老板许超群告诉记者，任应刚研发的这套设备不仅水质适合洗车，而且节省自来水达80%左右。并且雨水也能循环使用，尤其是停水的时候，可以不停工。“水务局曾经来验收，我把这两桶水，就是自来水和我们处理过的水，拿两个一次性的塑料杯放在一起，他靠自己鼻子闻和肉眼辨别不出来哪杯是自来水。他问能不能喝，我说那我没喝过。”许超群说着，笑了。
虽然客户反映良好，但是整个市场很难扭转对循环水设备旧观念的改变。即使目前深圳、广州的水价上涨也不能成为洗车场老板购买循环水节水设备的动力。水涨价反而成了洗车水老板提高洗车费用的理由。
深圳市世纪清源环保技术有限公司总经理任应刚说，实际上提水价，比方说从以前的7.5元提到现在的15元，提价以后，实际上每洗一台车50公斤水，成本只提了0.35元，但是洗车价格提了10元或者15元。
这意味着，浪费水造成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洗车场老板没有购买循环水设备的动力。“15元对比0.35元，减了之后，洗车场不做任何的投入情况下，水价提价带来的正效益已十分可观，他还哪有时间去考虑那个节水的问题？”任应刚说。
因为循环水设备市场做坏，水涨价却给洗车场老板带来利润，节水的需求不强烈，因此，任应刚的循环水设备推广起来非常困难，而中标深圳巴士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节水设备招标，给任应刚的水循环节水设备带来了转机。
深圳巴士集团公司节水项目的具体负责人郑锋告诉记者，任应刚的这套设备已经运行几年，公司非常满意。
郑锋说，从目前测试的设备的设计能力来看，一台设备大概一天可以处理40吨的污水，一个月算下来，我们一台设备大概可以节约1万多元，一年节约十多万。郑锋告诉记者，这套设备节水率在80%左右，而且雨水也可以回流到污水池，经处理后也可以洗车，这样会省更多的水。
目前公司有大大小小100多个场站，已经安装的场站已经有11台，计划今年再安装3台，明年、后年每年都计划安装。如果公司场站全部安装使用循环水节水设备，一年公司可节省水费近300万元，如果按提价后的水价算，全年预计节水可达一千万元左右。“这套循环水系统已经连续三年获得广东省交通运输行业节能减排示范项目，每年政府给予10万元的支持奖励金支持该项目。”郑锋介绍。
如何激活僵死的循环水设备市场
据了解，全国循环水节水的推广整治活动都存在虎头蛇尾的普遍现象。随着国家环保政策的进一步推动，循环经济，节约用水已成社会共识，加上水价的不断走高，云南等南方旱情加重，循环水设备市场又被很多商家重新看重。最近几个月，已改行做水果生意的吕效斌接到多家公司的咨询电话。“他们都是咨询这个循环水市场的情况。”
深圳市世纪清源环保技术有限公司总经理任应刚认为，循环水市场的春天应该已经不远了，“水价是翻了一倍，水价当时是7.5元/吨，现在是15元/吨，加上排污费就是17元/吨，但是水价涨了以后，他们洗车场的洗车价格也跟着涨，这样涨的话，在一定时间阶段内对我们来说是不利的。在他每个月收入稳定的情况下，后面发觉水的成本也挺高的情况下，他们就会回归到想节约水的思维方面来节约成本。”
尽管很多人已经转行不做循环水设备。但是有人做过测算，洗车场循环水设备市场空间超过一百个亿，这是一个巨大市场等待开发。虽然很多人放弃了，但任应刚一直坚持自己的研发，他认为这个市场的熔点快到来了。
有业内人士算了一笔账，按照目前中国机动车保有量计算，年消耗的洗车水相当于70个西湖的库容。如果循环利用按回收70%计，相当于再造了49个西湖。
整治洗车场水浪费活动，本来是一场发展循环经济的活动，却让大量不良设备毁了这个市场。在循环水设备成摆设，浪费水的现象依然存在的同时，深圳巴士集团却在洗车的废水里淘到了金子。
专家指出，如何把僵死的洗车场循环水设备市场做活，是摆在政府、企业和洗车场老板面前的共同问题。而要激活僵死的洗车场循环水设备市场，亟需政策引导与市场教育两方面发力。
《中国质量万里行》2012年8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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