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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习记者 李 凡
电工命丧电老虎
电线再一次落下，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又夭折了。
近年来由于线路老化，触电死亡的悲剧在河北省肥乡县已经上演多次。电力部门认定“电死人”是自然灾害，属不可抗力。
事实果真如此吗？
2008年10月29日，农历十月初一是上坟祭祀的日子。河北省肥乡县辛安镇前白洛卜村的一座新坟前跪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女的眼圈红肿，眼泪像雨点一样洒落地上，男的则趴在地上，两手握紧拳头，不停捶击坟前的黄土。从2008年6月以来，这一幕在这座坟前已经上演了七八次。亡者范海军生前是前白洛卜村的电工，跪在坟前的是他的一双儿女。孩子们都刚成家，正要向养育他们的父亲尽孝的时候，父亲却突然离开了，走得那样匆忙、那么意外……
电工范海军是被电死的。
2008年12月24日下午，寒气逼人，记者沿着弯弯曲曲的土路来到前白洛卜村。这里静得出奇，偶尔看见三两村民，或蹲或倚在自家门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记者。得知记者采访目的后，村民们围了上来。
一位范姓村民描述了事发时的情形。2008年6月底的一天，村民们发现家里的灯泡昏暗了，电视机也不能打开，于是就通知电工范海军。范海军马上意识到是变压器出现了故障，急匆匆地赶往村头。就在他爬上电杆检查变压器故障时，一根高压线从高空掉落下来，正巧搭在了他的身上。这位有着多年高空作业经验的电工，就这样被经常打交道的“电老虎”夺去了生命。
村民们告诉记者，落地夺命的那条高压线已经一二十年没有更换，平时也没见有人进行过养护。他们认为，线路老化和漏电保护器失灵是造成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
白发人送黑发人！村民提起此事，都说惨。范海军的父母已经七八十岁了，虽然悲剧已经发生半年了，但两位老人还没有从老年丧子的阴影中走出来。每到祭祀的日子，两位老人都悄悄地躲在被窝里抹眼泪，儿子生前的音容笑貌不时地在眼前浮现，每当想起儿子躺在变压器下面的情景，两位老人都揪心的痛。村民告诉记者，范海军刚离开的那段日子，老母亲在床上躺了几天，没有食欲。孙子看着心疼，把饭端到奶奶床前，一勺一勺喂奶奶，泪珠忍不住落入碗里。老太太心疼孙子，强忍着把饭吃完。
范海军的爱人才40来岁，丧夫之痛使她憔悴了很多。夫妻俩非常恩爱，早些年搞运输，丈夫经常起早贪黑的忙碌，现在生活好了，可他却走了。
系列离奇命案
范海军触电事件只是近年来肥乡县一系列电力安全事故中的一件。
元固乡谢村村民周二牛有时不得不依靠药物才能入睡，自一年前目击一起触电事故后，就落下了这病根。
2008年12月23日，室外气温已经降到零下8℃左右，天空刮着四五级风，周二牛迎着寒风站在村边的田野上放羊。当地没有工业，也没有其他副业，农闲时年轻一些的村民大都外出打工贴补家用，放羊则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的营生。周二牛刚到中年，他放羊却完全是为了消遣。
据周二牛讲，他经常晚上失眠，一闭眼睛，村妇老白触电的情景就会在脑子里回放。他每天尽量不思考问题，只是赶着几只羊来回转，把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晚上才能够睡个踏实觉。即使是这样，有时还要吃安眠药才能够入睡。
“老白”是村里人对一个普通村妇的习惯称谓，为逝者讳，记者也只能随乡入俗了。
“那天，高压线如果晚落一秒钟，触电身亡就不是老白，而是俺自己。”周二牛说。
2007年6月27日早晨5点多，周二牛正在田里浇棉花，天色突然阴了下来，还刮起大风，灰尘满天飞扬，弟弟周秀岭就让他把机井水泵关了。收拾停当后，他就推着自家的三轮车往家走，在公路上碰到了同村的老白。老白是村民苏桂青的妻子，前一天晚上苏桂青在地里守夜，老白看到马上要下雨了，怕把自家的被子淋湿，就用自行车驮着被子回家。因为风太大了，自行车根本蹬不动，她只能推着车子往前走，俩人边走边聊。
刚走了100米左右，突然老白指着头顶的高压线冲周二牛喊：“二牛你看，电线冒火呢。”周二牛抬头看到，吱吱响的高压线冒着火花，跟电焊一样。突然，高压线断了，电线掉落在老白的身上。一瞬间，老白身上四处冒火花，只有在电影中才能看到的触电镜头，发生在了周二牛的眼前。事发时，下落的电线距离周二牛仅三四米远。看到老白触电身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周二牛扔下三轮车，一口气跑回家，边跑边喊：“电死人了，电死人了！”
据周二牛的妻子回忆，二牛回家后，就一直嚷嚷着冷，让妻子给他找出电褥子。当时已经是夏天，平日里，家里还得开风扇。她预感丈夫可能受到了刺激，十多分钟后，周二牛的情绪恢复了平静。他把老白电死的消息告诉妻子，妻子胆子更小，听完后两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噩耗迅速传遍小村庄，乡亲们纷纷涌向出事地点。当老白的家人和其他村民忍着悲痛将其拉回家后，村民们怎么也没想到，另一场悲剧又在同一地点上演。这一次触电的是村民魏妹娥，两起事故间隔只有短短40分钟。
出事的前一天晚上，魏妹娥浇了一宿地。早晨6点多钟，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她停下手中的活，跑到井边切断了电源，赶忙往家走。雨下得又急又密，她根本看不清路，走到刚刚被清理完的事故现场，魏妹娥忽然倒下。村民告诉记者，击中老白的是高压线，击中魏妹娥的是高压线下落中砸断的低压线。尽管这些电线已经落地近40分钟，但它们仍然通着电。魏妹娥触电后，当时并未死亡，村民赶紧拨打120，并通知电工紧急上报情况。急救车把魏妹娥拉到县医院，还没来得及治疗，她就断气了。就这样，“电老虎”40分钟吞噬了两个生命，破坏了两个家庭。
近年来，肥乡县境内已经发生多起触电死亡事故，据当地村民反映，像这样一条线要了两条命的事，已经不是首次。2004年8月21日上午，肥乡县旧店乡东营村的3位农民骑一辆自行车外出办事。8时30分左右，他们行至龙庄营村外时，空中的一根高压电力线突然掉了下来，恰巧搭在其中两位农民的身上，两人当场触电身亡。媒体援引目击村民的话说，事发当天天气非常好，没有刮风下雨，之前几天也没有出现雷雨天气。
天灾还是人祸？
对于包括魏妹娥在内的触电事故，当地供电部门是如何认定的呢？据了解，供电公司与事故人签定补偿协议时，把事故认定为自然灾害所致的不可抗力。如果不认同这个条款，将得不到补偿金。迫使受害人家属承认事故认定结论。另外记者通过查询资料发现，当地安监部门对2004年东营村两村民触电身亡的调查也认为，10千伏高压线断落的原因可能是雷击所致。显然，如果是雷击所致，就属于不可抗力，电力部门自然不会对这样的不可抗因素事故承担相应的行政责任。很明显，当地供电部门和安监部门都倾向于将一系列电力事故归结为不可抗力所致，属于自然灾害。
魏妹娥的二儿子给记者拿出了当时他们和供电公司签定的死亡补偿协议书。主要内容为：本次事故系雷击电力线路造成，属不可抗力的自然灾害所致，双方对这次事故均无责任，甲方一次性补偿乙方丧葬费、死亡补偿金、被抚养人生活费等经济损失共计135000元。甲方签字人是肥乡供电公司法人代表委托人，乙方签字人是魏妹娥的亲戚。见证人是谢村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
魏妹娥的二儿子还告诉记者，母亲触电身亡后，父亲和电工找到了供电所。供电所解释说，电线落地或人触电后，不会自动跳闸，但是报警器会拉响警报，值班员会根据报警情况做出判断。对于值班员为何没有拉闸断电，变电所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随后他们找到肥乡供电公司，经过几天交涉，供电公司才同意赔偿，但条件是同意事故属于不可抗力因素造成，双方都没有责任。
村民触电身亡，漏电保护器没有启动，不足一小时连夺两条生命，这显然是不正常的。魏妹娥的大儿子告诉记者，肇事的高压线有一二十年没有更换，出事后供电公司才重新更换了线路。当天苏桂青的妻子触电时，还没有下雨，也没有打雷。魏妹娥触电发生在40分钟以后，虽然雨在下，但事故发生的原因并非线路遭到雷击，而是高压线砸断了下面的低压线，最终导致悲剧的发生。正常情况下，漏电保护装置应该在电线断开的瞬间切断电源，以保护人身安全避免触电危险。两起触电事故，漏电保护器均没有跳闸。
据知情人士介绍，线路老化、电网安全措施不到位是造成近年来肥乡电力安全事故频发的根本原因。所谓的雷击电力线路，属不可抗力的自然灾害的说法纯属当地有关部门臆造，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逃避行政或刑事责任。
农网改造一半资金被截留
电网线路老化确非一个地方或部门一己之力能改变的，所以早在1998年，国家为加强电网安全，提高电网质量，启动了全国农村电网建设与改造工程，历时5年，分两期完成，累积投资2141．23亿元。按照要求完成改造后将达到“农网质量提高了，农家的电灯亮了，电价合理了，管理体制顺了”的目标。另外，农网改造作为基础设施建设，有效地拉动了地方经济的发展，大大降低了农民的负担，降低了线损，大幅度提高了能源使用效率，为农村经济的全面发展搭建了一个平台。
这本是一个两全其美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但一些地方却打起了农网改造资金的歪主意，河北肥乡就是典型案例。
2004年初，国家发改委联合河北省有关部门，曾先后多次到河北省肥乡县进行调查，初步查清肥乡县电力局在农网改造中存在6大问题：
一、虚报投资，重复申报项目，套取农网建设资金。其中仅二期农网工程就虚报10千伏线路13条，套取投资198.28万元。一期农网竣工验收时，该县东街等7个村根本没有改造，但县电力局隐瞒上述情况，虚报东街等7个村完成投资134.5万元进入决算。二期又将7个村重复申报，工程决算投资98万元。一期农网工程结束后，县电力局未按财务决算相关规定办理资金、物资交接手续，而是以不真实的债权债务交接表进行简单交接，通过二期工程使用一期剩余物资重复支付物资材料款，套取资金391万元；
二、资金账外循环，私设小金库，严重违纪。小金库共涉及金额819.06万元，包括施工费785.34万元，收取材料回扣28.89万元和存款利息4.83万元。账外账由农网工程会计兼出纳1人管理，公款私存长达3年，计划外项目列支211.02万元，县电力局截留资金208.65万元，白条甚至借条列支工程款，已查实金额308.8万元；
三、竣工决算倒算账，财务账、工程决算资料失真，大量截留、挤占、拆借农网资金。核查发现，该县农网10千伏以下工程决算与概（预）算基本一致，竣工图与设计图大体相同，但实际情况与账面严重不对应，财务账本和工程决算资料严重失真，施工费结算缺乏依据，无合同，无结算单。此外，县电力局截留错发材料款57万元，挤占141万元、拆借414.7万元用于其他支出；
四、物资管理混乱，自采物资违规加价。县电力局农网物资普遍加价，已经查实的违规加价共计310万元。该县电力局以高出成本价12元～14元的价格，向168个村收取电表箱款124.8万元，多收表箱费用47.8万元；
五、县电力局严重缺乏内控制度，管理漏洞大。大笔农网资金随意转款,2000年12月至2001年4月，县电力局分3次将305万元农网资金转到下属工程处账户上，又于2001年4月至2002年9月分9次转回农网账上，资金体外循环长达一年多时间；
六、竣工验收走过场，审计、验收部门严重失职。县电力局一直抱着侥幸心理，一再隐瞒事实，在各级验收中蒙混过关。
事情被查实后，肥乡县电力局原局长张孟岳被免职，另两位副局长被调离。据悉，邯郸全市农网改造资金共计投入21亿多元，而肥乡县投入7436万元，那次被查出的违规资金就高达3587万元，占总投资金额的近一半。
问题查清了，当事责任人受到了应有的处罚，但被挪用的资金是否已经被追回并落实到位？肥乡电网改造是否完成？用电安全是否得到保证？这是当地群众最关心的事。
为此，2008年12月25日，记者来到肥乡县供电公司，办公室一位负责人接待了记者。
这位办公室负责人告诉记者，肥乡县供电公司年售电量位居河北省倒数第一。2008年的售电量还不足1.4亿度，自身盈利能力很差。最近几年，公司没有对农网进行过改造。据介绍，目前辖区内电网的产权比较复杂，一部分是供电公司自有线路，一部分是农网改造线路，一部分是政府集资线路，一部分是村镇集资线路，还有些是个人股份集资和个人架设的，所以管理起来难度很大。
关于农网改造资金被挪用一事，她称上级机关已调查清楚并处理完毕，现在公司领导班子都是事情被查后重新配的。但当记者想了解被追回资金是否按照国家农网改造要求落实实施时，这位负责人却以自己不是供电公司新闻发言人为由拒绝回答。
她告诉记者，最近的一次农网改造就是1998年，当时国家下拨资金7000多万元。那时家用电器比较少，耗电量没有现在这么大。原来改造的标准和现在不一样，如果按照现在的标准，以前改造的线路有相当一部分可能不合格。
肥乡农网改造的缺口很大，县财政拿不出资金，下拨的资金勉强能够进行农村照明电网的改造，所以当时就没有把农村排灌用电纳入改造范围。
“有多少钱，办多少事！”她最后强调说，“这就是现实。”
当天下午，供电公司新闻发言人李经理接待了记者。关于农网改造情况和几起电力安全事故，他答应给记者找相应材料。但直到记者发稿，相关材料一直未提供给记者。
电网安全隐患重重
尽管肥乡县供电公司没有给记者提供相应资料，但记者在肥乡调查发现，这里的电网安全隐患极大，随时都有再次发生事故的可能。
记者在后翟固村通往前黄寨村的一条公路上发现，横跨公路上的两根电线杆之间距离30米，密密麻麻有许多“补丁”（接头），记者仔细数了一下，共有15个之多。这条公路是前黄寨村通往县城的惟一通道，村庄距离县城很近，许多村民都在县城里上班或经商。每逢上下班高峰，路上车辆和行人川流不息，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
村民告诉记者，这些带“补丁”的电线是铺上村村民架设的，连接这条线路的变压器是个人从供电公司买的。因为当地经常有人盗窃电线，所以农闲时业主一般都把电线卸下来，到了农忙时再把电线安上，铝质电线经不起折腾，反复装卸几次，就成了现在的样子。这条线路遇到下雨天，经常冒火花，非常危险。
记者在前白洛卜村采访时，也发现类似的问题。多处线路老化严重，已经多年没有更换，线路上的“补丁”随处可见。通往养鸡场的一条线路竟然连水泥电线杆都不用，直接用竹竿支撑。
在高压线连伤两条人命的谢村，上述问题更严重。记者发现，当地民房上到处是私拉乱扯的电线，有的地方电线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像蜘蛛网一样密集。而变压器建在村委会旁边的丁字路口，附近没有任何警示性标志。记者采访时，变压器底下站着几个人正在聊天，有两个孩子围着架设变压器的线杆跑来跑去，血的教训没有唤起村民的防范意识。
记者又先后走访了大西韩村、东营村、彭固村、北关村、平庄村等，近年来这些村都程度不同地出现过用电事故。这些村的线路私拉乱扯的有，年久老化的有，电线上打“补丁”的更是数不胜数。
记者调查发现，肥乡不但存在电网老化问题，而且管理极其混乱。在前白洛卜村，村民告诉记者，由于电网改造不到位，出现了一个特殊的牟利群体。他们自己购买变压器，私拉电线，从供电公司买电后再卖给急着灌溉用电的村民，从中赚取差价。
记者在前白洛卜村前的路边就看到打着密密麻麻补丁的线路。村民告诉记者，这就是私人架设的。为了节约成本，他们顾不得安全问题，再破旧的线也是补丁加补丁地使用，根本不考虑后果。村民还反映，这里每度电售价0.75元，比国家限价高出一截。
根据有关规定，变压器的使用、电网的架设都有相应的标准和要求，包括从业人员，国家也有相应的规范。但在肥乡，只要有钱，村民就可随意购买变压器、架设电线，摇身变成电老板，做起电的生意。对这块的管理，肥乡几近空白。
对此，李经理表示，这些情况确实存在。长期以来，金属价格特别高，辖区内的变压器和电线经常被盗，盗贼把这些东西偷走后，当成废品来卖。灌溉用的变压器和电线大部分都是私人出资的，所以农闲时，业主大都将变压器和电线卸下来，拉回家中保管。到了农忙时，业主们再把这些设备重新进行安装，这样一来，电线很容易破损，打补丁也就不可避免了。当记者问到，电线上全是补丁，存在极大安全隐患，电力部门如何对其验收时，李经理解释说，农忙灌溉时间很短，来不及验收。如果按规定进行验收，会贻误农时，错过灌溉的最佳时机，所以他们也很为难。
后翟固村模式值得借鉴
肥乡一些地方因为线路老化，安全事故频发，难道就无药可医了吗？该县后翟固的经验表明，农网改造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根本。
天刚蒙蒙亮，后翟固村村委会副主任郭俊平早早地来到了变压器跟前，他用拉闸杆摘掉了保险。又到了灌溉的时节，他的工作是在村民们灌溉之前，对村里的线路进行检修。他肩上扛着拉闸杆，手里拎着一对脚扣，每到一处他都仔细检查线路的接头，用抹布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这样的检修每年要进行两次。他不是电工，逢人便说“我是管电工的”。后翟固村就是因为有这么一个责任心强的村官，近年来村里没发生过一起用电事故。
记者找到郭俊平时，他正在村北的变压器下面维修线路，听说记者了解农网改造的事，他便打开了话匣子。
郭俊平告诉记者，“电老虎”太厉害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酿成大祸。他原来在砖厂当厂长时，就亲自管电。后来回到村里当村支部副书记，村里的电也是由他来管。现在年龄有点大了，腿脚已经没有原来利索了，从副书记的任上退下来，管的事比原来少了，但是村里的电还是他在管。他和“电老虎”打了半辈子交道，思想上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
据郭俊平讲，后翟固村是农网改造最早的村，原来的电力局还没有改制成现在的供电公司。电力局在进行农网改造时，要求参与改造的村交纳一万多元的费用，周围这些村比较穷，交不起钱，所以都没有在首批得到改造。后翟固村相对较富，当时就向电力局交了钱。2004年电力局挪用农网改造资金被查处后，这笔钱又退回到村委会。
后翟固村的农网改造由郭俊平负责。据他介绍，村里原来使用的高压线型号全是16号，农网改造时，全部换成了新的高压线，新线最细的是25号，还有部分是35号。电线杆原来是7.5米高，改造后全部换成了10米或者12米。架线是个难度很高的技术活，线拉得太紧受热胀冷缩的影响容易断裂，拉得太松遇到大风天气容易出现短路。他们根据实际情况，严格按照规定操作，尽量把每一条线都按照最高的标准来架设。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在农网改造时，电力局还给村里安装了“油开关”（漏电保安器）。它是一个液压装置，里面装的是专用的油，一旦发生短路、线路接地或人畜触电，里面的油温瞬间升高，装置自动跳闸，可以有效地避免人员的伤亡。
郭俊平带记者来到一个安装了“油开关”的变压器前，现场讲解油开关的使用方法和工作原理。他还告诉记者，像这样的“油开关”分布很密集，附近就有3个，水塔和苹果园还分别有一个。这都是农网改造时，根据改造要求，电力局配发的。
对于当地的高压线断落，郭俊平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据他介绍，高压线外面裹着一层铝线，里面是一根钢丝，钢丝比筷子还要粗，一般情况不会落地。高压线落地有几种可能，高压线太松，遇到恶劣天气，风力过大时，可能会引起短路，将电线烧断；线路老化，电线接头接触不良，超负荷使用时，也有可能将电线烧断；遭遇雷击时，电线也会被烧断。但无论怎样，线路在断落时，如果油开关正常工作，不应发生伤亡情况。
郭俊平最后告诉记者，按照国家要求进行电网改造，保质保量完成工程，再加上平日养护，这就是他们村电网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发生一起安全事故的经验。
临近春节，邯郸的一家工地上，外地的农民工已陆续返乡。虽然离家仅有几十公里，魏妹娥的丈夫冯建岭却一直没有回家的打算。他家里上有80岁的老母亲需要照顾，下有抱在怀里的孙子牵动着他的心。“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不敢面对现实。”冯建岭流着眼泪说：“只要回到家中熟悉的环境里，周围全是妻子的身影，太令人伤心了。”
记者发稿前，再次从肥乡县传来一起老化高压线威胁群众生命和财产安全的事故。
2008年的最后一天，该县又一根高压线落了下来，庆幸的是这起事故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是这起高压线漏电事故造成郭家堡村的蔬菜大棚大面积燃烧损坏。有可能延误乡亲们精心培育几个月的蔬菜的最佳上市时机。
国内民生问题专家、北京理工大学教授胡星斗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肥乡电力事故频发充分暴露了当地供电部门片面追求经济效益而忽视电网安全的问题。他认为，只追求效益的企业应该遭到唾弃。
在期待肥乡的农网改造早日列入议程的同时，我们衷心地祈祷高压线落地夺命的悲剧不再重演。
采访手记：生命，不能承受意外
周二牛是幸运的，与他只有数米之隔的村民老白触电身亡，而他却躲过一劫。他又是不幸的，目睹这一人间惨剧后，他一直精神恍惚，睡觉都成了问题。他们都是悲剧！汶川大地震后，面对悲伤，人们只有选择坚强，因为悲伤不可抗拒，而发生在河北肥乡的电网安全事故，却让失去亲人的村民无法选择坚强。因为，这是人为的悲剧！落下的高压线把人电死，几十分钟后，断掉的电线还在通电，又一悲剧发生。一根线两条命，这是人为的悲剧：因为线路不应如此老化，因为电线不应随意断掉，因为断掉的电线理应断电，因为40分钟后不应有人再为此丧命，我们有太多的因为。但生命没有了。
在采访中，也有村民善意地提醒记者：不要去死者家里采访，人都死了，你去了解，人家只会更难受！悲伤似乎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退，但事实并非如此。儿子回忆起母亲，丈夫想起妻子，老人提起儿子，泪水、抽泣或者嚎啕大哭，埋藏在心中的思念，隐藏许久的悲伤，在这一刻，肆无忌惮，这就是真实的人。
供电公司出奇地冷漠，本应用于改造老化线路的资金被挪为他用，甚至装进个人腰包；面对失去亲人的村民，他们不是妥善处理后事，安抚家人，而是躲避矛盾，无奈的村民只有采取非理智手段集体闹场方可拿到补偿金，还要被迫承认事故为不可抗力因素所致；发生安全事故的线路很快得到更换，但更多的线路依旧老化，问题依旧突出，难道血的教训还是太少？
春节，很快来到，物还是，人已非，春节这一团聚的时刻，对于失去亲人的家庭，只会增加更多的痛苦。生命，不能承受意外；生命，不能再有遗憾！肥乡，电力之痛，不能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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