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不是“驴打滚”

   今年流行祭祖，祭坛高立，香火缭绕，伏羲、大禹、黄帝、尧帝、仓颉……纷纷显灵，自浙江、河南到山西、陕西等地，你方唱罢我登场，祭祖活动此起彼伏，方兴未艾。如此密集，盛况空前，对祖先陡生一片三叩九拜的缅怀之情，一下子浓得化不开。

   中国仿佛落入复古大潮之中，祭祖不过是其中响亮的音符。电视台上的历史讲座，图书市场的历史演义，孔子成了人们的精神支柱，三字经成为了小学生的经典读本，汉唐服装都有人梦想复古成为奥运会上中国体育代表团开幕式的出场服……祖宗当然更是不怕老，越老祭祀的大旗越迎风招展，猎猎生风，老当益壮。过去常说拉大旗做虎皮，现在拉的是老旗，本身就是凛光闪闪的真虎皮。甚至一个县都想设立规模不小的祭坛，并且以国家级的祭奠仪式祭奠大禹，动静折腾得越大越不嫌大。

    对于历史如此超乎寻常的热情，恰恰说明现实哪里出了毛病。

   在我看来，祭祖热是因经济热，都想赚钱，赚得眼红，急火攻心，甚至不择手段。各地常见的口号是：经济搭台，文化唱戏。如今这文化一下子捯到根上了，直捅到老祖宗的腰眼上，将能想到的列位祖宗，能请出来的都请了出来，为的就是请他们以本地元老的身份来为本地招商引资而师出有名，而增加底气和重量，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老祖宗养一方后代子孙。

   历史越深，牌头越老，作用就越大，就越会如陈年的酒一样，味儿越蹿，那可不是为自己喝的，为的是卖个好价钱。祭祖，便成了一场古装走秀；老祖宗们，踉踉跄跄地一一走上了T型台，搔首弄姿之后，都成为了一枚枚说来名称好听又实惠好用的仿古式样的钓饵。

   祭祖，是有意趟水趟进历史的深处，扬起陈年的老水花，溅湿今人的脚。也有就近取材，图下脚方便，趟水趟在近处的，让人们一下子容易唤起似是而非的记忆。但目的都是一样的，挣钱是他们共同的不二法门。

   前不久，河南郑州新开一家餐馆，这回不用老牌匾，而翻新新字号，借用了文化大革命中的红卫兵一段历史，让男女服务员穿上红卫兵的军装，戴上红卫兵的袖章，招摇过市，站街揽客，以此吸引人们的眼球。为了生意，巧用了历史做为店家的酒旗店幌，将一段触目惊心的历史，翻炒为一道吸引人口味的下酒菜。

   说穿了，与祭祖的思路大同小异，只不过祭祖的都是一些大老板，这家餐馆是位小老板而已，智商指数却相差无几。前者搭起隆重的大舞台，兴师动众，涂抹着文化的厚重色彩。后者则是草台子，几个散兵游勇，化妆粗俗，潦草登台，却是前者通俗、生动而一目了然的注脚。无论是红卫兵，还是我们的列位老祖宗，都被他们借水行船，成为他们手中的牵线木偶，心中早没有了对历史的敬重感，为的只是让他们登台表演，他们好鸣锣收钱；或者简直就像北京的一道叫作“驴打滚”的小吃(内含豆沙馅的黄米面糕外裹上一层金黄色的干豆面)，拉他们驴子一样上来，就地打滚，滚一身金钱，牵回家去数。

   无论祭祖，还是回顾红卫兵历史，都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不要太实用了。借用历史来赚钱，便将历史庸俗化了。历史终归不是一支口红，只为我们一时走秀揽客时化妆用。以此浅薄的态度对待历史，我们的经济走不了太远，我们的民族也走不了太远。

   面对如今几乎快要泛滥成灾的祭祖活动，国家文物局的副局长童明康先生最近反问道：“为什么到现在才想起了祭奠祖先？”我赞同他这样的说法，真正想要纪念祖先，靠的是实际行动继承传统文化，而不是通过连篇累牍的祭奠仪式来表现的。

   因此，不管怎么说，老祖宗也好，红卫兵也好，历史毕竟都不是由我们可以肆意摆弄的“驴打滚”，别动不动就拉上台来为我们粉墨表演。（《中国质量万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