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煲的糖水

   喜欢港剧，谈情说爱之余，总不忘弘扬中华饮食文化。比较经典的一幕，自然是夜深人静时分，情意绵绵的男女主角携手来到小店里，各自守着一份糖水吃得有滋有味，中途不忘抬眼相视而笑，不用甜言蜜语，那一份甜蜜已从碗中蔓延到心里。

   受到港剧蛊惑，总觉得香港街头的糖水，一定是由特殊材质精心熬制而成，美味异常，且不同寻常。于是，到香港旅行时，带着无比的热情和无限的遐想，直奔某街头糖水铺，千挑万选地点了份“山水豆腐花”，最后端上来的居然是一份普普通通的豆腐花，毫无任何花样点缀，且口感平平，有糖无水，让人失望至极。

   失望之余，忍不住到各色饮食美文里寻找糖水的影子。香港作家李碧华最享受糖水，她常说，人生苦短，所以嗜甜。她辛辣的字间常有甜蜜蜜的糖水浮现。比如姜汁撞奶，这是糖水店中最考工夫的作品，也是港式糖水的代表作。“姜得用脱了水，沉淀质较重的老姜，除了够辣，还够力。用时才磨茸榨汁，否则搁久了变苦。奶用水牛奶，因最纯最白最香，浓度最高”——听起来是甘甜与辛辣同在，倒有几分李碧华的风格。事实上，正宗的姜汁撞奶味道比较清淡，由于只放很少姜汁，几乎不辣却又有姜的芳香。

   相比之下，双皮奶的味道就浓郁许多，且层次分明。第一层甘甜，第二层香滑，恰倒好处的甜，不失为甜品中的上品。还有一种难以忘怀的糖水叫做杨枝甘露，光是这芬芳的名字就已叫人浮想翩翩。看上去却有点类似椰浆西米露，确实也加入了椰浆、西米之类的材料，但更丰富一些——多了芒果、西柚、鲜奶油。难怪清甜中夹杂些许微酸，让人回味无穷。还有最朴实的绿豆沙和红豆沙，请不要小看这街头最大众、材料最普通的饮品，它其实是糖水中比较花时间和心思的一款，因为熬到豆子起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其实这款糖水全国都可以喝到，但我还是偏爱广东籍的，因为他们通常会加一点陈皮增加香味，口感也不那么甜腻。

   一度非常热爱“许留山”的糖水，可惜南北有异，只有在广州和上海才能喝到。北京似乎没什么糖水文化，糖水铺子也属稀有之物，一些街头饮品店也调制一些清凉甜品，可以解渴，却无法解馋。水果捞里能吃到一些水果类的糖水，但价格偏高，品种相对单一，找不到专业糖水铺的感觉。听说簋街开了一家卓景堂糖水铺，龟灵膏、绿豆沙、双皮奶都很正宗，没有亲身去体验过。不过试想一下，在麻辣小龙虾、福寿螺里辣得全身沸腾、不能自已的时候，来一杯清清凉凉的糖水——这就是传说中的冰火两重天了，让人向往。

   另一个发掘糖水的好去处就是粤式茶餐厅。喜食粤菜如我，每到饱滞之时，总不忘叫一碗糖水来消食，椰浆西米露、杏仁豆腐、蜂蜜龟苓膏、绿豆沙、红豆沙……应有尽有。也许味道并不那么正宗，倒也香甜可口——甜蜜炮制的糖水通常不会太难吃，除非忘了搁糖，又或者你根本惧甜。

   嗜甜的人多少有几分恋家。曾经在李碧华的书里，翻来覆去想找出某某糖水铺的蛛丝马迹。却只看到——妈妈煲的糖水。因为“永远的记忆。人人难忘”。

   香草绿豆沙、陈皮红豆沙、番薯糖水、茅根竹蔗红萝卜马蹄糖水、白果腐竹鸡蛋糖水……这是李妈妈的糖水食谱，忍不住对比——我妈妈最擅长的是绿豆沙、凉粉、冰糖银耳莲子羹、醪糟汤圆……回想起来，每一样都是精华。突然想起港剧的另一个片段，主角回到家中，不管是否酒足饭饱，做母亲的总是殷勤地递上一碗糖水，让他/她趁热喝掉。这一幕，虽然家常，却很温馨。

    也许，天下的糖水各有各的甜，但煲糖水的母亲却是一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