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汉语世界太“囧”

    杨晓华

   在语言史上，每个字都和人一样有自己的历史，但是字又比人优胜一等——字的寿命可以远远超越百年。比如“囧”字，大约因为象形文字的根源，在先秦典籍中曾受重用，用来指祭祀，指地名，指窗户，因为指窗户后来又抽象出“光明”的意思，韩愈有诗“虫鸣室幽幽，月吐窗囧囧”。即使这样一个吉利的字，后来也日渐式微。不料想，到了21世纪的网络时代，“囧”字突然被数亿网民公选为“一代最牛汉字”，百度一下，竟然有10亿相关页面，让人好不惊悚。不过，如今的“囧”更接近象形文字的特点，被理解为愁眉苦脸的郁闷、悲伤、无奈、难为情等。

   仔细思忖，“囧”字的流行，不是无源之水、空穴来风。一是以青年人为主体的网络文化本身具有求新、求异，甚至求怪的心理特点，见惯了小学生“日、月、水、火、土”等汉语中剩下的几个一目了然的形象文字，突然有一个字，既发扬祖宗的优良传统，又能展现网络的先锋和幽默，岂不是佳选。再者，网络文化在汉语世界兴起的时候，正是中国改革开放不断深化、社会问题复杂胶着、思想观念冲突变化之际，一些网民把现实境遇中的压力、尴尬、怨气等通过网络加以宣泄，自嘲、反讽、批评甚至辱骂，因此，这个“囧”字迅速蹿红也反映了社会现实，体现了年轻人在精神上的自我解嘲和安慰。这些本无可厚非，在很多方面还体现了网络空间平衡社会心理、舒缓现实矛盾、催生先锋文化的功能，值得包容和肯定。

   但是，让人不无忧虑的是，“囧”字不仅在网络上被疯狂使用，还侵入不少人的现实语汇，不仅感染语言系统，有的脱虚入实堂而皇之成为商品、店铺、影视、传媒的命名甚至价值追求。有网民声言：囧是伟大的，囧是需要膜拜的，囧，就是囧，用其他的语言无法表达囧的万分之一。“囧囧有神”“目光囧囧”“囧视频”“大囧村热线”“囧”字奶茶店……

   语言是文明和文化赖以存在和显现的最重要的符号系统。语言的创造能力，是社会思想文化生产能力的表征。网络时代，为汉语进一步发展和壮大提供了强劲的动力、无限的拓展空间。但是，类似于“囧”字的泛滥成灾，一方面侵占了其他语言形式的合理的使用空间和演化空间，比如“窘迫”的“窘”、“炯炯有神”的“炯”，消解汉语语言的丰富性，走向词汇的呆板和封闭；另一方面则可能把一种保守、消极，甚或虚无的情绪在生活中无限放大，因此，应该对这种情况加以警惕和疏导。如果任由“囧”字进行文化殖民，一统汉语“江湖”，长此以往，我们有一天都可能是说着囧言囧语的囧男囧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