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老爷庙口岸应该是听觉上最“牛”的口岸了,它以“老爷”自居,仅在称呼上似乎就长了别人两辈。于是我想,在这口岸上工作的人,也一定比别人更神气,更有色彩。造访“老爷庙”成了我一个奢侈而又急切的梦想。
4月19日,一个春雨绵绵的早晨,我与《新疆日报》记者鲁焰、《新西部》杂志社编辑丁勤一行6人踏上了造访“老爷庙”的征程。
任重道远多艰辛 洒下一路驼铃声
到“老爷庙”的路程不算远,只有800多公里,路况还算完好。为了赶路,我们没有选择乘火车到哈密再转乘汽车,而是乘了一辆“金杯”面包车,沿着口岸人常走的路线,直杀那个以“老爷”二字冠首、具有传奇和神秘色彩的地方。一路上,虽风雨不断,但还算顺利。车到木垒县城时,日头尚未过午,天气又突然放晴,照这样计算,天黑之前赶到“老爷庙”应该是没啥问题的了。
但接下来的事情并非我们想象得那么顺利。车子经过几个转弯,便到了号称“三十里风区”的七角井一带,原本宽阔平坦的道路,突然变得细小陡峭起来,我们只得放慢速度,谨慎前行。山区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阳光明媚,转瞬就是雨雪交加。在又一个上坡的道上,由于路滑,车子开得有气无力,不得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风似乎没有停的迹象,我们下车喊着号子使劲推,汽车艰难地晃了晃,并没有向前移动。这时,有人提出在雪地上垫些沙土,但由于来时对天气变化估计不足,没带铁锹,于是大家就分头四处寻找砖头、石块等铺垫物,放在车轮下方以增加摩擦力,再加上人的助推力量,汽车总算被开走了。上得车后,相互打量,人人头上、身上都是夹杂着泥土的冰雪,费了好大劲才弄干净。
路上,到处都能看到被风雪困住的车辆和愁眉苦脸、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修车师傅。新疆地广人稀,有时几百公里不着一个村庄,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汽车抛锚面临的困难将成倍增加。我想,在新疆做个长途司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冬夏寒暑,他们不仅要有丰富的经验,还要有战胜困难的坚强意志。
汽车在摇摇晃晃中翻过了天山,徐徐夜幕中来到了具有“历史文化名城”之称的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县城,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吃饭时,“小才女”张晓健一席话,又把惊魂未定的人们带回了那块不堪回首的地方。张晓健说,在一段车子转弯处,她看到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黑色死亡地带!”她当时没敢讲。这个活泼可爱、一路上说笑不停的去年底才到新疆的山东女孩,自经过那块牌子到餐桌上吃饭这段时间,没发出一点声响。
由于能见度低,全车人的心都被不断出现的险情揪着,谁都没有注意到那牌子。我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她回答:“害怕吓着你们!”在最危险最害怕的时候,她心中想的竟是别人,这不得不使我对这个娇小柔弱、才24岁的姑娘生出些许敬意。
到了老爷庙口岸,我们才知道真正的“老爷庙”并不在这里,离老爷庙口岸所在地——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三塘湖乡,还有80多公里。老爷庙口岸检验检疫机构负责人“大李伟”(他们这个小集体里有两人同名李伟,以示区分)说,“老爷庙”的原址在中蒙边界线上,到那里的道路更为难走,没有两三个小时到不了。
为了到“老爷庙”看看“老爷”的模样,也为了安全起见,次日,我们换乘了由口岸委提供的尼桑越野车;海关监管科科长黄林忠又主动提出,由他亲驾丰田越野车护送我们。于是,两辆性能优良的越野车,载着记者一行沿着口岸“孔道”(出入境专用通道)向真正的“老爷庙”出发了。
我本想,“大李伟”所说的难走,无非是坡陡一些,弯多一点,坑深一些,路颠一些,没想到一上路完全是另一种景象,一望无际的戈壁上,并没有想象中的路,所能看到的,仅是几条高高低低的车辙,看不到路基,更看不到石子、沥青和水泥地面。当时,我想这样也好,在宽阔平坦的戈壁滩上不需要技术,更无拘无束。但在行驶的过程中,我发现驾驶员并不敢放开跑,而是沿着车辙亦步亦趋地前行。黄林忠告诉我,谁也不敢乱跑,这些戈壁滩看起来平平整整,实际上到处都隐藏着“陷阱”。
虽说是小心驾驶,但还是出了问题。行至中途,在一个叫“白土滩”的地方,尼桑越野车还是被拽入了“陷阱”,四只轮子在如绸子一般柔软的土地上越陷越深。正在束手无策之际,幸好一辆蒙方运货卡车过来,将其拖了上来,才没有耽误更多的时间。
车到被称为“三点八”(离“老爷庙”三点八公里)的国门时,老爷庙口岸边防检查站的官兵已做好了午饭,列队等候着我们的到来。
“映心湖”与“老爷庙”
我们在湖边寻找了许久,也没见到庙的遗迹,只看到在界碑旁边有零零散散的几处爪印。张维国说:“这是狼的爪印,背后的这片芦苇丛中经常有狼出没。”我用手在爪印周围按了按,土还是软的,有点湿,看来狼离开这里的时间并不太久。
离开这里的时候,我面对着这池清澈见底的湖水,眼前突然浮现一个画面:几峰远行的骆驼正在湖边豪饮,咂水的声音伴着清脆的驼铃声在湖畔轻轻地、久久地回响……
待到春风传佳讯我们再相逢
五湖四海皆兄弟,患难之交见真情。去了一趟“老爷庙”,也使我更深刻地理解了“战友”这个词的含义。
“老爷庙”是艰苦的,即使把现有的条件放在几十年前的大环境下来比较,也丝毫无愧于“艰苦”这个名词。
口岸毕竟是个正处级行政机构,驻扎着口岸管委会、边防检查站、海关、检验检疫办事处、运管站等多家级别都不太低的单位,附近还是巴里坤县三塘湖乡政府所在地,然而,这里竟然没有一个像样的商场和旅店。我们到达后,男性被安排到三塘湖乡中湖村村民家庭旅馆,两名女性一名借宿在边检站的女兵宿舍,另一名则和口岸上的女职工挤在一起。这是我们出差差旅费结算最便宜的一次,五六个人一晚开销不足百元。
口岸就是这样,有钱也没处花。驾驶员“小李伟”想吃顿米饭,得提前预定。记者鲁焰想洗个澡,整个口岸竟没有一个可供沐浴的地方。在这里工作的海关、检验检疫人,他们一住就是20天,不方便的滋味也只有他们最清楚。难怪吃饭时,海关关员艾尔肯坐得离邻座张晓健那么远,他说:“你们以为我不想离女孩近一点吗,十来天没洗澡了,我害怕自己身上有味。”
艾尔肯是口岸上唯一的维吾尔族人,长期的口岸生活造就了他豪爽乐观而又风趣幽默的品格,他讲起口岸上的事,好像有永远也释放不尽的激情。
为什么不能改善一下这里的条件呢?在被口岸人尊为“庙长”的老爷庙口岸管委会主任张建忠的那间宿舍兼办公室的狭小屋子里,我们知道了口岸的历史变迁和现在依然落后的原因。张主任说,口岸不是没有红火过,以前口岸以边民互市形式对开时,这里就像农贸市场,挤满了做生意的中外游人。蒙古国人带着地毯、皮毛和肉类,来换他们所需要的酒、粮食和日用品,年成交量在四五千万元人民币左右。2002年以后,由于蒙古国发生了口蹄疫,同时又是炭疽、羊痘、鼠疫疫区,偶蹄类动物及其产品被禁止进口,口岸于是变得萧条起来。由于没有货物进出,这里的经济一直处于滞后状态,也就没有更多的钱用来搞基础建设。去年,宝钢集团八一钢铁公司开始从蒙古国进口铁矿砂,口岸才又重新恢复了生机。但由于道路原因,进货量仍不大,一年多来仅进口了十几万吨。
但他坚定地认为,老爷庙口岸会“活”起来的。他告诉我们,对岸的蒙古国境内铁矿储量约有三亿吨,年产可达千万吨,如果道路通畅并且长年开关,每年进口五六十万吨应该不成问题。所幸的是,新疆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和哈密地委、行署对口岸建设高度关注,哈密地区已经把修建口岸孔道列入了规划项目,不久就可开工建设。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政府副主席胡伟,前不久视察口岸时,也要求有关部门要加快口岸建设,并争取早日实现长年开关。“老爷庙”真正“牛”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我们从张建忠激动的脸上似乎看到了“老爷庙”无限美好的前景。
张建忠还说:“要说感动,最让我感动的就是口岸联检部门的这帮弟兄,他们虽隶属于不同单位和部门,职责也各不相同,但却互帮互助,团结友爱,亲如一家。这是口岸繁荣和发展的希望。”
张主任说得对,我们在口岸上已经真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在口岸,不管是海关、边检,还是检验检疫,只要一方来了客人,一定要请别的联检部门作陪;一方有了困难,其他联检部门的同志一定积极主动地帮忙。在口岸,口岸委、海关、检验检疫,三个部门同吃一锅饭,同住一栋房,同用一个卫生间,他们之间不用分工,也不用排值班,但小院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窗户被擦得一尘不染。
“大李伟”说:“我们就像一个娘的兄弟,一个战壕里的战友,逢年过节我们会像亲戚一样走。不光我们这些人,边检、运管站的人和我们相处得也很好。运管站有个叫李艳霞的大姐,她家的影集里珍藏着我们口岸上几乎所有人的照片,包括家属和孩子的照片,并且经常会在孩子们的生日时,买些小礼物相送。”
李艳霞是个蒙古族人,在口岸上工作了将近20年,她对口岸人的艰辛最有体会了。1993年,她和丈夫同时上了口岸。那时,她的孩子尚小,一家三口住在一间屋子里,一道帘子两个世界:里面是床,外面是灶。由于工作繁忙,没过多久,她又为孩子请了保姆,室内紧张得脚都插不进去。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年年都出色地完成了出入境车辆的登记、查验、调度和管理任务,多次被评为“优秀工作者”。她说:“我们口岸人心里最愧疚的就是对不住孩子。把孩子放在身边,这里几乎就没有卫生、医疗、教育条件;放在县城自己又没法管教,天天都为孩子忧虑。口岸生活单调寂寞,躺在床上想孩子的那个味道,只在我们口岸人自己清楚。”说着,我看到她眼睛里闪过一片泪光。
不知是谁说过,容易流泪的人都很重情。依我的观察,这些长年在口岸工作的男人、女人,没哪个像爱流泪的人;他们仿佛都很乐观、豁达和坚强。
这话我在和哈密办事处主任顾建探讨时,顾建摇着头说:“错了,这回你绝对是错了!你没见到边检站战士复员离队那场面,战士与战士抱头痛哭,战士与穿着检验检疫制服、海关制服的人抱头痛哭,每逢其时,我都止不住掉泪。毕竟在口岸上一块生活了那么久,大家都彼此舍不得。”
“对了,要说苦,最苦的要数我们这些在口岸上执勤的战士,他们才真正是最可爱的人。”顾建话锋一转,接着说,“不管怎样,我们还能20天回去一次,然后再换到别的口岸工作;战士呢,有些人从当兵到复员一趟县城都没去过,最具有奉献精神的,应该是他们。”
噢,我突然明白了,口岸人之所以坚强,是因为他们心中充满着爱;口岸人之所以博大,是因为他们总是为别人着想,是因为他们能够包容!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离开口岸的那一刻,看到他们朝着远去的“金杯”面包车不停地招手,我的脑海再次呈现出他们与士兵拥抱的场景,耳边又响起了这段豪迈而又优美的旋律,眼睛也随之模糊起来……《中国国门时报》
记者手记
荒原上,方圆几十、几百公里不见人烟,甚至连一颗小草都见不到,只有一座国门、一处界桩和几座孤零零的营房,官兵为什么要在这里,他们的生活有意义吗?这个问题在口岸你根本用不着去想,既然有界碑,就自然有人守;既然有国门,就理应有人看!
老爷庙口岸自开通以来,就一直驻守着这样几支队伍:解放军、边防检查、检验检疫、海关、边境派出所等,这是共和国的柱石,是中华民族的钢铁长城。没有他们,就不会有和平;没有他们,就不会有祖国的安宁和繁荣。
战斗在老爷庙口岸的这群人,肩负的就是这样一种使命!尤其是检验检疫部门,他们打的是没有硝烟的战斗,守卫的是看不见的领土,赢得的国家的经济利益和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安全。
为了防止疫病疫情从国门传入传出,新疆检验检疫局哈密办事处建立了“出入境货物风险预警机制”和“口岸疫病疫情联防联控协调机制”,严格加强口岸出入境货物查验和对出入境人员的体检以及携带物的检查,坚决把疫病疫情、有毒有害物质挡在国门之外。
2009年12月20日,哈密办事处接到边防检查站通报,在入境的两辆装载钨矿石的车上查获大量未经申报的冷冻牛羊肉。于是,立即赶赴现场进行调查取证。经查,这批货物系夹带走私,严重违反了国家质检总局“禁止直接或间接从蒙古国输入偶蹄类动物及其产品”的规定。为进一步规范老爷庙口岸对外贸易经营秩序,他们在海关、边检部门的协同下,对该批货物进行了销毁处理。
据不完全统计,近3年来,哈密办事处共在入境货物中查获不合格产品20余批,计50余吨,全部作了退运或销毁处理。
国门执法需要严格公正、铁面无私,更需要有理有情。他们知道,他们代表的不仅是部门和单位的形象,更是国家的形象。
为了树立检验检疫部门文明执法的良好形象,哈密办事处开展了“争当口岸标兵”、“争创青年文明号”活动,以优质的服务和过硬的技术赢得了中外客户的好评。
2007年12月28日,老爷庙口岸狂风肆虐,大风夹杂着雪和砂石扑面而来,气温骤降至零下30℃。几辆蒙方车辆及多名司乘人员被困在孔道。哈密办事处得知后,当即前往救援,并于次日凌晨将被困人员全部接回老爷庙口岸,并为他们提供了必备的生活用品。由于道路受阻,致使中蒙双方车辆及人员未能在12月30日闭关前各自回国。于是,中蒙双方外事部门紧急会晤,决定双方口岸延迟两天闭关。最终,双方人员及车辆均安全返回。
2008年4月23日,某对外工程公司在蒙方施工时,一名工人不慎坠落死亡,尸体须从老爷庙口岸入境。蒙方车辆在运送尸体的过程中,在出入境孔道上出现了故障。为了让客死他乡的同胞兄弟早日回到故土安息,经与边检、海关协调,决定由死者亲属及殡仪馆灵车到孔道上连夜转运。检验检疫人员及时对现场进行了卫生防疫和消毒。联检部门周密细致的工作和以人为本的精神,不仅确保了国门安全,也给死者家属以莫大的慰藉。
“人民养育了你们”,这是一位国家领导人在汶川地震救灾现场讲的一句话,这句话用在老爷庙口岸人的身上,也非常恰当。因为,工作在老爷庙口岸上的这些人,他们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更知道怎样不负人民的希望和国家的重托。
(彭敬信)
相关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