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鸣：带着敬意上路

    □ 林 鸣

   赶上国强民富的年代，国人添了许多新身份。除了“业主”、“股民”、“博主”等桂冠，许多人还拥有一个体面称呼——游客。放在30年前，游客绝对属于“奢侈品”。当时人的眼中，穿戴花哨，溜溜达达，把玩儿当成正业的，只能是外国游客和港澳游客。官方反复叮嘱我们：见到游客要彬彬有礼。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没想到，如今我们也背起行囊上了路。游客的行囊里应放点儿什么？我认为，除了好奇和玩心，重要的是带上敬意。

   无论怎样旅游，其主要内容只有两样：一是寄情锦绣山水，二是关注风土人情。前者为了赏阅美景，后者则多了文化内涵。说白了，就是想去看看人家怎么过日子的。我向来不去“民族园”之类的地方——那儿聚拢了一批少数民族演员，围成一圈儿一圈儿的，给游客唱歌跳舞。我总觉得这样做缺乏尊重，容易引起不好的联想。前不久和朋友出游，在云贵某地，朋友非要看一场“原汁原味”的苗寨舞蹈。谈妥价钱后，由一位矮个儿苗族汉子带头起舞。当男人们松松懈懈地甩臂抡腿时，等在一旁的女孩开始用手机发短信。这类商业表演，观众乏味儿，演者没兴趣，双方更像是为了钱在彼此糊弄。

   若干年前读过一篇游记，说是作者在云南的一个寨子里，欣赏年轻男女穿着原始服装跳舞。后来当游客进入饭馆吃饭时，涌入一伙现代打扮的青年。他们一边喝啤酒，一边大声评说省城里的时装。一瞧，正是刚才献舞的那帮孩子。于是，游客大发感想：民族艺术如果不真实，就等于失去了生命。

   我当时就反驳他：您这么说话不够公平。有谁愿意守着落后和清贫，给别人当成“标本”观赏？难道就该蹲在阴暗潮湿的窝棚里，只是为了所谓的表演“真实”？旅游者的一个基本姿态，就是要以“做客”的心情拜访别人——不论人家是穷是富，门槛高低，都应带着敬意和尊重。否则，一味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解释他人的生活，容易弄出笑话。如某女游客跑到藏北高原，见帐篷里一位老阿妈正在做酥油茶。冰天雪地的情景，让这位游客眼泪哗哗的，还未开口“慰问”呢，老阿妈先搂着她哭了：“闺女，你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妈妈该多么想你。这孩子的命可真苦啊！”显然，事情拧巴了。总之，戴着“有色眼镜”出行，不被捉弄才怪。

   我的心里一直有个设想，或说是个创意吧。假如——我是说假如，既然是展示民俗，何不把内地人的生活拾掇拾掇，在少数民族地区也办一个“民俗园”，让人家瞧瞧“发达地区”的真实情景。这里没有随心所欲的歌舞，没有慢节奏的田园生活，陌生人之间也没有微笑。有的是灯红酒绿的高消费，冷冰冰的大楼，呜呜叫的警车，拖着拉杆箱上学的儿童，以及批量增长的抑郁症患者。还可以向他们展示，我们是如何堵车堵到眼睛发绿、开会学习学到埋头打盹儿、用艳照吸引点击率等等。只不过，这些枯燥无味的“表演”，能让快乐的人儿耐着性子看完吗？

   普通游客不是民俗学家和社会学家，不必带着考察的重任上路，而是尽可放松心情地游览和享受。我只是想说：我们的生活是一条船，人家的生活也是一条船。当两条船在河面上相逢，至少彼此应表达一下敬意。《中国质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