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硅业污染屡遭投诉 英利新能源项目涉嫌违规

六九硅业公司屡遭当地村民投诉存在严重污染行为。图片来源：中国商报

村民反映六九硅业附近农作物受污染。图片来源：中国商报

   今年8月10日，国家发改委下发了关于开展低碳省区和低碳城市试点工作的通知，其中，试点低碳城市就包括保定市。然而，就在保定市，一家名为六九硅业的新能源公司屡遭当地村民投诉存在严重污染行为。而当地环保局长竟然表示不清楚该公司排放物的成分。

   村干部代表村民反映污染问题

   9月中旬的一天，河北省保定市高新区迎来了一批特殊的“投诉者”，他们是保定市大马坊乡曹庄村和花庄村的村两委成员，这些人被保安和工作人员拦在了开发区办公大楼的门口，人群中不断传出愤怒的吼叫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地向工作人员述说着十多个月以来由于六九硅业的污染给他们带来的不便。现场一位年纪较大的村干部伸出胳膊向记者展示自己输液时留下的针孔，“六九硅业气味太呛人了，最近一段时间，村里有不少老人和孩子都出现了咳嗽的症状。”

   这位村干部告诉记者，家里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输液已经输了几天还没有康复。

   曹庄村两委给高新区环保局写了一份书面申请，记者在这份申请书上看到，曹庄村东临朝阳大街，西临向阳大街，村庄距离六九硅业厂区约300米。自2009年12月六九硅业试车以来，村民经常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此气味刺激性强，持续时间长，闻后令人头晕不止。伴随此刺鼻性气味还有巨大噪音产生，隆隆震耳，令人心情烦躁，夜间无法入眠。2010年后，情况愈加严重。经查，此气味源于六九硅业试车时的泄漏气体，噪音则是其生产设备运转产生。经村两委及村民实地调查，发现六九硅业厂区旁边噪音更加强烈，且厂区周围及气体排放口附近的道路绿化带植物大面积枯萎，叶片焦黄，已濒临死亡；玉米受此气体危害，大面积枯黄，造成了减产。曹庄村两委“希望当地环保部门能想民之所想，尽快解决这一对人体和环境危害严重的污染问题”。

   关于六九硅业的污染问题，中国商报近期一直在关注，今年8月份记者为深入调查六九硅业的污染问题，曾在当地调查一周时间。村干部“反映问题”当天，已是记者第二次赶赴保定，记者到达保定市高新区管委会时，曹庄村和花庄村的村干部已经和工作人员僵持了一段时间，高新区管委会领导提出让两村选派几名代表，村干部则希望高新区领导能够接见所有的村两委成员。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记者恰巧赶到现场，记者亮明身份后，高新区党群部一位负责人才将现场的村两委成员和记者“请”到了一间会议室。

   这位负责人一再强调，这些村干部是代表村民来反映问题的，这说明他们对工作负责，村干部的这种行为应该提倡，如果他们不出面替老百姓反映问题，而是由老百姓自己来反映，只能是将事态扩大。

   这些村干部虽是第一次直接来高新区当面反映问题，材料显示，曹庄村两委多次向大马坊乡有关领导反映六九硅业的污染问题，均未获明确答复。事发当天，大家之所以聚集在高新区办公大楼的门口，是因为他们再次去大马坊乡反映问题时，乡政府无法处理，这才派一名乡干部带队，直接把他们“领”到了高新区管委会。

    英利对媒体否认污染

    书面材料却称偶尔泄露

   保定高新区经发局有关人士向记者提供了一份文字材料，其标题为“六九硅业有限公司一期3000吨太阳能及电子级硅材料项目”。该局有关负责人对记者说，“这份材料是六九硅业有限公司提供的”。记者注意到，该文字材料载明：“项目名称：3000吨太阳能及电子级硅材料项目一期工程；承担单位：六九硅业有限公司；企业法人代表：张月和”。

   上述材料还有一个段落是“企业简介”：六九硅业有限公司是由英利绿色能源控股有限公司(简称YGE)投资成立的外商独资企业，项目一期注册资金19000万美元，随项目进展逐渐增资，注册地为河北省保定市，注册产品为太阳能及电子级多晶硅材料。河北省重点产业支撑项目。项目总投资126亿人民币，设计年产太阳能及电子级硅材料1.8万吨。

   记者注意到，六九硅业总经理张月和在接受中国工业报采访时介绍说，该项目采用新硅烷法，并实现了闭环式生产，因此与传统的硅料生产工艺相比，耗电少、污染小。

   保定高新区经发局提供给记者的文字材料还载明了六九硅业的“项目特点”：“我公司采用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新硅烷工艺生产多晶硅材料，此工艺也是多晶硅生产行业未来的发展方向。其特点是环保、高效、节能、产品纯度高、不会对环境产生危害。主要体现在生产过程中不会产生如三氯氢硅工艺中的大量金属氯化物和四氯化硅等难以处理的废弃物，副产品硫酸钠和硫酸铝可以销售给化工企业；氟化氯钠可以回收循环利用，真正实现了闭环式生产，此技术填补了目前国内利用硅烷法制造多晶硅的空白。”

   一会儿说“污染小”，一会儿又说“不会对环境产生危害”。现实情况究竟如何呢？

   记者在现场看到，六九硅业有限公司的东侧是曹庄村的一片玉米地，玉米快要成熟了，靠近六九硅业厂区的玉米不仅叶面发黄，有的玉米秸杆才刚过膝盖，秸杆上尚未结果。附近村民告诉记者，六九硅业没有投产以前，附近的庄稼一直长势很好，从未出现过减产甚至绝产的情况。村民认为，今年的庄稼之所以长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六九硅业排放污染气体造成的。

   曹庄村边有一片菜地，菜地的主人告诉记者，往年韭菜越割越旺，今年韭菜割完后根本就不好好长。记者看到，现场清晰地保留着割韭菜的痕迹，重新长出的新芽叶面枯黄，简直就像刚刚喷洒完灭草剂。

   在村两委写给高新区的文字材料中，记者还看到有这样的叙述：“由于吸入大量污染气体，大量村民感觉身体不适，卫生所输液治疗的病人激增。家中有孩子及孕妇的家庭更是人心惶惶，担心影响孩子的发育。由于情况越来越严重，大批村民就此问题包围村委会要求解决，经村两委干部耐心解释后村民暂时退去，但村民要求尽快解决六九硅业气体泄漏问题。”

   针对六九硅业的污染问题，曹庄村两委也曾向六九硅业相关部门进行反映，2010年8月14日，六九硅业制作了一份关于六九硅业气味情况的说明，该公司在说明中称，公司目前处在试车阶段，在试车过程中，由于工艺控制及设备问题出现偶然气体泄漏，针对此问题公司已组织相关人员进行认真积极的分析验证，制定了改造方案，并迅速实施，目前已取得了较好的运行效果。该工作得到了市环保局、高新区环保局领导的督导和帮助，并对改造效果表示认可。由于是试车阶段，不确定因素可能还会有，但公司会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解决问题。

   对于这种答复，村民们十分不满。

   六九硅业在材料中表示，六九硅业在试车过程中，由于工艺控制及设备问题“出现偶然气体泄漏”，但村民普遍反映，刺激性气味出现得十分频繁，几乎每天都可以闻到，持续时间长达数小时，且现在情况越来越严重。显然，气体泄漏并非偶然。

   六九硅业并未说明泄漏气体所含具体成分，以及该气体对环境和人体的具体危害，且未对生产产生的噪音进行说明；对该企业自身原因造成的气体泄漏所引发的农作物受损、村民身体健康及生活环境恶化带来的影响更是只字未提。曹庄村和花庄村两委干部到高新区“反映问题”当天，距离六九硅业承诺解决气体泄漏问题已经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但气体泄漏的情况却丝毫没有得到改善。

   六九硅业的相关领导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关于村民反映的污染问题他们持否定态度，六九硅业采用闭环式生产，根本就不存在污染。为了证明企业不存在污染，企业相关负责人还邀请记者乘坐企业的观光车在厂里转了一圈，记者在厂区也确实看到了成片绿色的草坪。

   在采访中，记者和英利绿色能源控股有限公司宣传部的工作人员一同找到附近的一位村民，当记者问到附近的庄稼缘何长势不好时，村民直指是六九硅业污染所致。英利绿色能源控股有限公司宣传部的工作人员当场提出，既然村民认为附近的庄稼长势不好是六九硅业污染造成的，为何附近的草长势很好？村民生气地说，“庄稼比较高，草比较低，污染气体是通过烟筒排放的，长的越高受影响就越大。”村民甩了一句“你们什么都不懂”，之后便气愤地离开了现场。

   在六九硅业的厂区气味并不十分明显，可是到了曹庄、花庄两村气味就有些刺鼻，这又是为什么呢？

   “六九硅业的气体是通过一个高大烟筒排放的，厂区内辐射不到，距离相对越远，气味越浓，尤其遇到阴天或挂西南风，气味全刮到了村里，村民根本受不了。”一位村干部如是说。

   据业内人士介绍，硅对人体最大的危害是引起矽肺。由于长期大剂量吸入二氧化硅(Si02)粉尘所致。硅尘进入呼吸道，被肺巨噬细胞吞噬，释放出活性因子，刺激成纤维细胞合成更多的胶原。硅尘还可刺激巨噬细胞释放溶酶体酶，破坏Si02表面被覆的蛋白质而暴露受损的细胞膜，还可启动脂质过氧化，产生自由基，损伤甚至杀死巨噬细胞，死亡的细胞可刺激临近成纤维细胞合成胶原。硅尘重新被释放出来，又被其他的巨噬细胞吞噬，而产生更多的胶原纤维，随着时间的延续，病程进展引起矽肺。由于防尘工作的大力开展，矽肺发病率己有明显降低，但尚未被完全控制，仍是我国目前最主要的职业病之一。

   关于六九硅业的污染问题，保定市环境保护局高新区分局局长对记者说，“其排放物究竟是什么，我们现在还不清楚。”

    新能源项目涉嫌违规操作

   据2010年8月18日中国工业报报道，英利绿色能源控股有限公司(纽约证券交易所股票代码：YGE)日前宣布旗下全资子公司六九硅业有限公司(“六九硅业”)正式投产。据介绍，六九硅业年产能为3000吨。六九硅业总经理张月和介绍说，“项目试产阶段进展顺利，实现规模化生产的时间与原计划完全相符”。也就说，六九硅业的正式投产时间是2010年8月18日之前。

   作为一家上市公司，应该把诚信放在首位，披露的每一条企业信息都应该对投资者负责。然而，记者调查发现，六九硅业从法定意义上讲却没有正式投产。

   保定市环境保护局高新区分局局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却表示，六九硅业有限公司目前仍在试生产阶段。按照国家相关规定，企业拿到试生产批复后可以进行试生产，但在试生产三个月内应向环保部门提出验收申请。该局长告诉记者，六九硅业已经重新续办了试生产手续，按照相关规定试生产可以延长，目前六九硅业的试生产还没有到期。

   保定市高新区经发局局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六九硅业是河北省发改委审批的项目，具体情况高新区经发局不清楚。高新区经发局的两名工作人员在河北省发改委的网站也未找到六九硅业有限公司审批的相关手续。当记者问到这种项目的审批权限时，局长告诉记者，1000吨以下的项目审批权在省发改委，1000吨以上的项目审批权在国家发改委。

   英利绿色能源控股有限公司旗下的六九硅业年产3000吨的硅项目，又是如何通过发改部门审批的呢？

   六九硅业有限公司一位负责人向中国商报记者提供了三份环评批复文件，其中，文件号为“冀环评[2008]129号”的批复全称是“河北省环境保护局关于六九硅业有限公司年产1000吨太阳能及电子级硅材料项目环境影响报告书的批复”；文件号为“冀环评[2008]478号”的批复全称是“河北省环境保护局关于六九硅业有限公司年产1000吨太阳能及电子级硅材料项目(二期工程)环境影响报告书的批复”；文件号为“冀环评[2008]570号”的批复全称是“河北省环境保护局关于六九硅业有限公司年产1000吨太阳能及电子级硅材料项目(三期工程)环境影响报告书的批复”。上述三份批复文件的落款日期都集中在2008年，具体日期分别为2008年3月3日、2008年8月13日、2008年10月6日。

   按照规定，这三个不同的环评，需要履行三个相应的环评验收手续。保定市环境保护局高新区分局局长对中国商报记者坦言，六九硅业有限公司“现在还没有验收”。

   保定高新区发改局提供的文字材料显示，六九硅业有限公司整个项目建设期为4年零8个月，共分四期完成。一期工程投资25亿元人民币，建设年产3000吨太阳能及电子级多晶硅材料。

   显然，根据该文字材料，六九硅业有限公司“一期工程”是年产3000吨太阳能及电子级硅材料项目。记者注意到，六九硅业有限公司官方网站对外公开宣称也是如此。

   但是，根据河北省环保部门的那三份环评批复文件，六九硅业有限公司“一期工程”是年产1000吨太阳能及电子级硅材料项目，加上二期工程的年产1000吨和三期工程的年产1000吨，总和才是“年产3000吨”。

   记者提出查看河北省发改委的审批文件时，遭到了企业的拒绝。英利绿色能源控股有限公司宣传部的工作人员表示，项目的立项和环评一样，也是分三次审批的。在六九硅业有限公司记者也只看到一条生产线。一条生产线重复审批三次，也就有了六九硅业有限公司年产3000吨的项目，这种审批方法在业内被称为“项目拆分审批”。

   中央纪委驻环境保护部纪检组组长傅雯娟曾指出，对“越级审批”、“拆分环评”以及降低环评文件等级要求等违法违规行为要重点查处。令人不解的是，就在国家严厉打击“越权审批”、“拆分环评”的大背景下，六九硅业有限公司又通过“项目拆分”的方法顺利拿到了相关手续。这背后究竟存在怎样的利益链条？本报将继续关注。(记者 李喜平 杨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