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不断的“关系网”

   这是个有趣的心理现象——人们越是痛恨某种事物，就越是迷恋它。比如说关系网。一位关系很熟的人曾对我说，他用得最费的一件东西，就是手上的“通讯录”，打开这个卷着毛边儿的小本，只见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开头几页多为实权人物。和这位的癖好相似，许多百姓也不甘寂寞，为了营造关系网而忙碌着。老话说得好：“朝里有人好做官”，就算不做官，家里修水管、买个紧俏商品或买车票，哪样离得开人际关系的“钥匙”？

   无庸讳言，社会上一直盛传“关系也是生产力”的说法。难道不是？依靠正常渠道解决不了的纠纷，托人一个电话过去，成了；到医院看病、给孩子转学，递条子的顺顺当当，没条子的遭白眼；京城里俗称“二政府”的驻京办，是个专门迎来送往、“跑部进钱”的部门，嚷嚷了那么久，不也无法清理关闭吗？从现象看，许多人活得像是网上“蜘蛛”，整天用七分精力打理各式关系，只使出三分力气应付工作。刚才说过，如果沉迷于梳理关系的“事业”，人就不可避免地被迫扮演一个生物角色——“蜘蛛”。“蜘蛛”一生的重要任务，就是不停地“结网”。您瞧，它上上下下地打点，纵横交错地盘旋，密密麻麻地编织。要说真够勤劳的。

   一位作家写道：中国人观念中，关系总与“办事”联在一起。想到“关系”，总是要办事；若要办事，没有“关系”绝对不行。即便不办事的平常日子，人们也未雨绸缪，不失时机地应酬；“老江湖”更以战略家眼光构思关系网的战略性布局，其触角延伸至各个领域——政府机关、医院、学校、商铺、工程……每日披星戴月、早出晚归，以备不时之需。常人称之“打基础”，又叫“应酬”。以前，我以为人间关系网的老根儿，是农耕社会的产物。那时生产力低下，想生存下去，就要依靠借醋换盐，彼此通气，大伙儿帮衬着过日子。如今步入法制社会，许多领域公开透明，法规章程纷纷建立，可关系网依旧繁荣昌盛，真是一件怪事。我只能理解为，为了攫取更大利益，或因惰性十足，人们依旧循着老路蹒跚，尽管这条路坑坑洼洼，毕竟走了好几千年，顺脚儿。

   关系网需要“湿度”和“温度”。平时，它藏身于浑浑噩噩的“黑盒子”，默默地玩着潜规则。众所周知，建筑行业是个著名的“关系场”。某建筑公司的王总经理有句无奈的经典：“没有关系，就拿不到工程；而不靠钱财打点，就不可能形成可靠的关系。”王总透露，许多工程是在有“关系”的前提下拿到的。要么是亲戚关系，要么是建立在金钱基础上的“朋友关系”。而“织网”手段只有一个——行贿受贿。无数案件证明，这个“网”把许多有才华的人给害了。还有，眼下大学生就业是个苦涩话题。“逼上梁山”的毕业生用尽一切办法搜寻饭碗。一些大学生竭其所能利用家庭背景、社会关系等“资源”为其就业开路；亦有大学生给主管部门领导送礼请客，求之帮忙“推荐”；更有甚者，少数学生不惜牺牲自尊与人格委曲求全。托关系找到工作的“成功范例”,无疑刺激了仍待业的同伴——如此“低成本”的求职良方促使他们萌生仿效的念头。可以想像，这些年轻人未来之路将会怎么走。这难道不是一场潜在的“信仰危机”噩梦！？

   关系网比互联网更“厉害”，它践踏人性的尊严，无视人力资源的本色，把英才变成蠢才，将丰富多彩的人生简化成歪歪扭扭的两个字——关系。其直接造成的弊端更是触目惊心——机构臃肿、人员低能，风气腐败，毒化心灵，工作效率低下，产品质量低劣……遗憾的是，尽管人们能看清“关系网”的险恶，不断发出詈骂，但行动起来却手软无力，被坚韧无比的网缠住了四肢。面对这网，多少仁人志士，出师未捷“剪”先断，最终只得叹息折服。

   正是：剪不断，理还乱。毫无疑问，剪断“关系网”是一项长期、浩瀚的工程。究竟“钳子”硬，还是“铅丝”结实？这个较量恐怕要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能看清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