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神剧是怎样炼成的？

    张斌

   英雄站在山巅将手榴弹扔向天空中的敌机，敌机被手榴弹击中，冒着黑烟栽了下来；特工全副皮衣身背长刀驾着沙地越野车出入鬼子营中如入无人之境，杀敌无数毫发无损；抗日战士神功盖世，双手将敌人一扯鬼子应声而裂被撕成两半……你不是在打游戏，也不是在看武侠剧，你在看的是抗日题材电视剧！在《江南style》、《法海不懂爱》等神曲火爆的时候，这些抗日神剧也在荧屏上四处开花，引得观众吐槽声一片。《孤岛飞鹰》、《向着炮火前进》、《抗日奇侠》、《永不磨灭的番号》等神剧是怎样炼成的？这其中的逻辑是什么？

   逻辑之一：反历史主义。历史题材的艺术生产，因为远离现实的羁绊，往往能给艺术家以更多的想象空间，因而也就拥有更大的创作自由。但这种自由不是无限的，需要遵循历史的基本脉络，即所谓“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历史主义态度。就抗战剧而言，前几年的《历史的天空》、《亮剑》等获得广大观众的认可与好评，正是在这方面做到了较好的平衡。但当前的这些抗日神剧中的故事铺排和情节编织早就脱离了历史的轨道任意滑行，以至于不可能在一个历史时空出现的故事情节被生硬地拉扯到一起。在《孤岛飞鹰》中，英雄们胯下骑的是沙地越野车，手里端的是M3冲锋枪，身上穿的是清一色的黑色皮夹克。在《向着炮火前进》一剧中，扮演雷子枫的吴奇隆身着皮夹克、手戴皮手套、梳着飞机头、戴着雷朋眼镜、骑着哈雷摩托。这被网友戏称为“抗日英雄高富帅，杀敌如同在打怪”。这种挑战观众基本历史认知的电视剧，被黑格尔称为“反历史主义”，即在这种艺术作品的形式与精神层面对于那个时代而言都是不可能有的，不可能发生的。缺乏严肃的历史观和创作态度，对历史缺乏足够的敬畏是导致这些有着明显的文化硬伤和艺术硬伤的抗日神剧频现荧屏的内在原因。

   逻辑之二：娱乐至上。抗日神剧的大行其道，与艺术生产者与产品播出渠道过度追求收视率密切相关。中国电视剧是所有电视节目中市场化程度最高的类型，其生产消费受市场影响极为明显。抗战题材的电视剧由于是强情节剧，一般都能生发出丰富多彩、跌宕起伏的剧情，能够将战争、情感、谍战、功夫，甚至偶像等元素编织其中，形成复杂多变的故事情节和有独特个性的人物形象，具有非常强的叙事吸引力，体现出比较明显的娱乐性。加之抗战以来中国各种抗日题材叙事艺术的积累，培养了一大批喜欢抗战剧的电视观众，也是抗战剧长久流行的原因之一。但是，当前这些抗日神剧的出现，体现出来的却是以收视率为唯一考虑，以娱乐为唯一标准来生产电视剧，抛弃了艺术审美的基本要求，将抗日“偶像化、情感化、浪漫化、奇观化”。于是“抗日”成为了被恶搞的皮囊，内里夹带的是取悦观众的私货，即便有所谓的“大投资、超豪华阵容，好莱坞摄影与美国后期制作”，却在思想艺术层面极为粗陋，除了短时收拾热潮之外，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只有“飞身下山抓野兔，站在山顶炸飞机”这样的奇怪场景片段被观众所鄙视。

   逻辑之三：恶性竞争。抗日神剧的出现也是中国电视剧市场竞争无序的恶果。据统计，2012年我国共生产的电视剧又创纪录地达到506部17703集，电视剧市场成为资本竞逐的又一热点。这导致的几个后果是互为表里的。一是生产多但类型有限，逃不过一个字“斗”，宫斗、家斗、职场斗、警匪斗、当然也有敌斗。为了出新，大多数也只能将类型混搭，于是就出现了融“武侠与战争，传奇与现实，时尚与偶像，历史与穿越”于一体的抗日神剧。其二是生产多但能够容纳播出的渠道有限，能赚钱的更少。据统计，70%的电视剧投资方面临亏损，20%不赚不赔，只有10%能够赚钱，大量电视剧都只能如石沉大海般无人问津。在这种情况下，没有高质量的作品也只有玩出位才能博得播出渠道的青睐，以这种典型的“三俗”抗日神剧来吸引一部分观众，获得短期的收视效益。三是资本的逐利本性驱使电视剧的制作者无法静下心来按艺术的生产规律创作。投资方更加看重的是收回成本和赚取利润，而不是社会评价；编剧不是倾心于故事逻辑和细节推敲，而是剧本速成；演员则更注重自己是否走红和片酬是否涨价而不是对表演本身的钻研。这样的环境下出现的这些抗日神剧就已经不是艺术作品、文化产品，而是速成食品。

   黑格尔说得好，“艺术并不是一种单纯的娱乐、效用或者游戏的勾当，而是要把精神从有限世界的内容和形式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要使绝对真理显现和寄托于感性形象，总之，要展现真理。”中国是世界第一大电视剧生产与消费大国，电视剧也是中国最大众化的文艺生产与消费样式，在当代中国人的精神娱乐生活中具有无可替代的中心地位。因此，电视剧艺术生产者、播出者与管理者都应该充分认识到这一点，踏踏实实地为观众生产既好看又耐看，具有较高文化与艺术品质，展现出“真理”的作品，将抗日神剧这种“愚人心灵”的劣品逐出荧屏，还大众一个享受文化艺术的良好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