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华中学“招生难”

    国华中学“招生难”：当全免费的公益学校遇上“地方生源保护主义”

    即便是面向出身贫寒成绩优秀的学生，读书免费的国华中学仍然生源不足。

    本报记者 马欢 特约记者 李清洲 发自佛山

    就算放在全国，广东国华纪念中学（以下简称“国华”）的升学成绩也令人瞩目：每年高考本科上线率100%，一类重点本科上线率达92%以上，多名学生被清华、北大录取，是全国为数不多的校长实名制推荐上北大的学校。

    更值得注意的是这所高级中学的民办背景：这是由碧桂园创始人杨国强兴办的慈善中学，自2002年9月创办起便面向全国招收成绩优异的贫困学生。

    每一个学生从入读国华开始，直至大学本科或研究生毕业，学习、生活、交通等一切费用全部由学校承担，平均每人的培养费用超过20万元。

    即便条件如此优厚，这所低调的民办中学仍然在今天遭遇了生源困难的问题。

    “顶尖级别的学生我们基本上是招不到的，我们能招到中等中上的孩子。”对此，刚参加完招生工作没多久的国华中学学生处主任尹春霞说道。

    只招贫困学生

    来自甘肃兰州的王福全是从国华考进北京大学的第一人，他2006年进入北京大学物理系学习，目前在美国读博士。形容自己就读的国华中学，他说：“这是一个自身境界飞跃的跳板。”

    王福全是国华最推崇的那种学生，家境十分贫寒，学习优异刻苦。国华官网首页上，也赫然打着“面向全国招收最优秀的贫困应届初中毕业生”的标语。

    据校方介绍，只有是真正家庭贫困的孩子才能进来，“官二代和富二代的孩子不能混入”。

    这里读书的每一个学生，无论是穿的衣服鞋子，使用的生活用品，还有教科书参考书，甚至连课间的加餐，都是校方提供的统一款式。每一间宿舍都一尘不染，床上的被子要叠成军队那种“豆腐块”效果。每个学生每天除了学习以外还绕着操场跑4圈。到了周末，男生要跑一万米，女生则要跑8000米。

    来自国华的老师介绍，在这里读书的孩子不是不够刻苦，而是实在“太刻苦”，每给一项任务，都会拼了命完成；军训的时候，教官也会反映“我还没带过这么听话，这么整齐的学生”。

    除了严格的军事化管理和体能训练，思想品德教育也被摆在国华中学的重要位置。每一个学生自进校一刻起，就时常被教育，他们能到这里来读书，要感谢创办人杨国强先生。

    11年前的2002年，碧桂园创始人杨国强先生为纪念逝世的大哥杨国华，在自己的家乡佛山顺德北滘碧桂园内，创办了国华纪念中学。初期投资就达到了2.65亿，每年的管理费用达到了4000万。

    作为一所年轻的学校，民办的背景让国华在全国各地的招生工作中碰壁不少。

    2002年7月5日至15日，是国华中学的第一次招生，招生地面向广东省及教育部审批通过的全国十个贫困省份。为了招够人，这一年入读国华学生的条件较为宽松，只要是报名经审查为家庭贫困的学生都予以录取。

    在此之前，杨国强曾写信寄给各个省市县的相关部门，希望地方政府能够帮助国华中学做招生工作。各省扶贫的部门通过下红头文件的方式让底下的市级、县级的协会、扶贫办来帮助国华做招生工作。

    最终，国华在这一年招进了89名学生，分三批入校，直到学校开学10月份以后还在招。一名湖南籍的学生回忆，当时家里因为穷，本来打算南下打工，一打听“广东有免费读书的地方”才抱着试试看的角度过来了。

    民办学校的绿灯

    8年前，现任国华中学学生处主任尹春霞从湖南的中学来到这里。一开始，她也对民办学校的前景存疑。

    “在中国，我们都认为优秀的学校是公立的，而民办的学校则给人很难办下去的感觉。”她说道。

    不过，国华开出的优厚条件，还是吸引了她和来自全国各地的很多优秀教师。

    国华任教的老师的收入待遇都高于普通公立高中，平均能达到税后10.6万元的年薪，其他各种补贴每年也在万元以上。同时，学校向每位教师提供两居室或三居室住房一套，符合条件的教师还可享受税后13万元的购房专项补贴，以及电话费、暑期旅游费、进修费等各种福利待遇。

    更优厚的条件是，教师的配偶就近安排在碧桂园集团或学校内部相应岗位工作，教师的孩子可选择入读碧桂园（IB国际）学校，学费只收正常学费的1/10。

    不仅如此，作为一所慈善学校，国华中学还得到了相关的政府部门的大力支持。老师在档案管理和户籍转入上享受和其他公立学校一样的待遇，而从异地过来的国华学生学籍和户籍也自动转入广东，不存在异地高考的困难。

    “据我了解，广东省公安厅和省教育厅都给予了我们大力的支持，教育厅是管理学籍的，公安部门是管理户籍的。”尹主任说，他表示，像北上广这样的城市学籍户籍都是有限制，但自创办起，国华中学的学生的户籍和学籍都“开了绿灯”。

    学校不仅承担学生在校学习期间的一切生活、学习费用和回乡探亲的车费，男生、女生每个月还获得40、60元的零用钱，而上大学后乃至出国继续深造的所有费用，也将由国华承担。

    除此以外，这里的学生每年寒暑假回家也受到了铁路系统的特别待遇。

    “我们学生来自全国二十几个省市自治区，每年寒暑假回家，铁路部门会给我们类似中学大学生的待遇。除了半票优惠，我们每年提前一个月就能帮孩子把往返票订好。”尹主任介绍。

    全免费仍遭遇招生困难

    来自全国各地的初中应届毕业生，要入读国华，必须要满足三个条件。

    第一是成绩非常优秀，必须达到县一中或地市级重点高中的录取分数线；在初中升高中考试成绩排名位于县（市）级所有考生的前2%名次内；第二是家庭非常贫困，位于当地的生活贫困线以下；第三则是身体健康、品行端正。

    按照创始人杨国强先生的意思，希望按照这个条件每年能够招收200个学生。但目前每年花费近百万的招生费学生也未必招满。

    特别是在广东，尽管国华对广东学生开出的条件相对外省要低，但仍然得不到当地家长和学生的信任。

    据介绍，广东贫困学生入读国华中学是自由报名的。为了吸引更多的本省学生入读，国华中学降低了很多综合素质和文化素质的标准。在顺德区，一些考不上重点中学只能上普通中学的学生，只要家庭条件达到都会被录取。即便如此，很多人并不稀罕过来。

    “广东这边经济条件比较好，每个村都会有有钱人，同乡的都会给他一些帮助，没有真正读不起书的孩子，不像其他的地方的孩子，没书读就只能出去打工；还有就是一些家长的观念还是有一些顾虑，对我们了解不多，可能宁愿去念镇级的中学也不愿到我们这里。”尹主任介绍，直到今天，国华学生超过60%，都是广东省籍以外的学生。

    放眼全国，国华全免学费的条件也并不具备特别大的优势，据校方介绍，即便得到省级领导全力支持，一到市县级要直接对接教育部门时，也是遭遇到重重阻力，因为各大重点高中也在竭尽全力让那些优质的生源留在自己的省份和学校里。

    “湖南湖北，江苏山东不管是高考大省还是高考小省，这个地方保护主义是绝对存在的，无论是政府部门还是教育部门，高考成绩也是他们的政绩之一，肯定会保他们认为很拔尖的那些孩子。有些重点高中会到下面的包括农村，周边的郊区去挖生源，前三十名的几乎全包他们也会免所有的学费杂费，还给家长钱和承诺。”尹主任介绍。

    “不过中等偏上的孩子他们顾不上来，这也是我们招生的主要目标。”

    为了应对一些地方教育部门“抢优质生源”的质疑，国华还在全国各地挑选设置“国华班”，资助学生在当地完成高中学业，比如在湖北黄冈中学就有30名国华班的孩子接受资助；另一方面还从全国各地选拔学生到国华培养2年，高三返回原籍地参加高考。比如，一位来自新疆的学生曾来国华就读两年，第三年回到原籍，考上了复旦大学。

    为了让贫困孩子的慈善资源不被冒领，国华每年招生还必须花大量的时间审核有关学生家庭背景的材料。校方声称，曾有个孩子的父亲是当地民政局的局长，为了进入国华上学而让孩子与家长一起“对口供”，联合起来伪造家庭贫困的证明，后来查验后被直接退学处理。

    尽管困难重重，国华对于民办学校的前景还是充满期待。

    “广东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大家观念开放，民办学校在这里完全可以去跟公办学校并驾齐驱。你看幼儿园，多少的幼儿园都是民办的特别好。然后小学、初中、高中这些全部全流程化的，它都可以用民办来做。”尹主任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