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钱续坤
入伏,白天天气酷热难当,即使到了夜晚也常常汗出如雨,于是心情变得烦躁起来,在灯下细细研读的时间渐次减少了,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孤寂和苦闷。因为在夏夜,我已习惯于将一双灵敏的耳朵,紧紧地贴近大地的窗棂,去悉心谛听那唧唧嚯嚯的虫鸣。
我是农民的子嗣,现在居住的这个地方也正好与乡村毗邻,因此每每夕阳西坠,岚霭降临,那支悦耳婉转的低吟浅唱,那曲不绝于缕的田园牧歌,便会常常把我带回曾经蛰居20余年的乡村生活。事实上,我在美好的夏夜已经养成了一种癖好,一种遣解困倦与沉静的真切情怀——我特别喜欢那些举着绿灯笼的萤火虫,那些固执地在墙上弹琴的蟋蟀,那些不知畦深畦浅的剔透蛙鼓。
这些奇妙的生命响动,会让我一颗单纯且好奇的心激动起来,使我对未来的岁月充满着希望和憧憬。但隔着窗纱仰视灿烂的星河,我发现那夏虫的鸣唱,正如这漫天星光一样扑朔迷离。
我试图在灯下的虫鸣中推开这扇大门,却怎么也驱不走那不盈于耳的迤迤逦逦,幽幽邈邈,于是索性快步地奔向田野,去探究一个既简单却又玄奥的终极问题:悠悠天地间,那草虫何以长鸣不歇呢?
恍然间,我想起美国作家韬洛在一篇文章中说到过,他对于蟋蟀的鸣声所生的崇高美感。不错,这四野的合奏,确乎“有宁静的智慧,有散文的平稳”,不然,古人怎么能够留下“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雨中松果落,灯下草虫鸣”等千古名句呢?捺着性子谛听这真理般永垂不朽的天籁吧!它也许达不到镭射歌舞厅的娇媚,更不及“公牛的士高”的狂纵,但我敢说,它的真纯、自然与淡泊是无与伦比的。那是来自天堂的歌吟,静听着,你将在悠然神会中与永恒的大自然融为一体,相生相依。
《中国质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