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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颗牙引起的肾病
任先生在北京一家软件开发公司工作，虽然只有31岁，但身体健康问题已经让他感觉自己几年来的生活状态是“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
他的问题所在是尿蛋白和尿潜血，已经有4年病史。这两种病都属于肾病。他一直没有办法搞清自己的病因。直到2008年12月的一天，他偶然搜索到美国一个医学博士的论文，发现镍铬烤瓷牙造成潜血和尿蛋白的报道，并且从这篇文章得知镍铬烤瓷牙已经在很多国家禁止使用。
他对记者说“当时真有如拨云见日之感”，缠绕自己多年的病因总算找到了端倪：他在2004年和2005年分两次装过两个镍铬烤瓷牙。
任先生马上到北京朝阳医院去做了尿镍、尿铬检查，结果发现镍、铬都超标。尿镍含量正常参考范围是<11μg/ L，平均值为4.2μg/L，而任先生达到了113.7μg/ L ；尿铬正常参考范围< 25μg/ L，他的达到37.6μg/ L。
任先生分析说：“我的工作和生活范围决定了我不可能有镍铬超标的可能，我惟一接触这两种重金属的机会，就是这两颗烤瓷牙。”察觉到自己有可能属于重金属中毒之后，他逐渐回忆了自己装上烤瓷牙4年来的种种问题。
首先是咳嗽，时间长达半年，咳得他直到后半夜才能睡着，其次是各种过敏症状，包括过敏紫癜，荨麻疹，咽喉炎。他决定去做血清IgE检测，这一检测发现他身体过敏指标比正常人高几倍，总IgE浓度（tIgE） 数值为383，而正常人的参考值 为< 100。
任先生说：“我到朝阳医院检测尿镍、尿铬，朝阳医院起先并不肯做，他们说烤瓷牙没事儿，因为上面没有文件说有问题，而且还说镍铬烤瓷牙不可能会释放毒素。因为我强烈坚持要查，他们才让我做。第一次结果出来后，一看镍值数比正常人的平均值高了快20倍，医生都不相信，让我再花钱重做一次，以免误差。”
2009年1月5日，任先生将烤瓷牙摘除，他特地保留了下来那两颗让自己饱受折磨的烤瓷牙。一个月，也就是2月6日，他再到朝阳医院做尿金属检查，发现尿铬恢复正常，为2.7μg/L；尿镍仍然很高，为93.6μg/ L。
他还查到，轻度中毒尿镍不超过25μg/L，中度中毒为25～500μg/L，严重中毒为超过500μg／L。也就是说他已经属于中度中毒。
“我不是一个人”
2009年2月13日，任先生在天涯社区发了一个帖子，公布了自己的情况和自己的怀疑。很快这个帖跟者云集，跟贴的好多人也都对装烤瓷牙后的症状产生了忧虑，其中网友“阿诗罗”称：“2004年初做了4个烤瓷牙，其中有一颗可能因为弄高了，医生给磨得露出金属了。2008年8月查出血尿蛋白尿，确诊慢性肾炎半年多了，每天中药喝着很是痛苦……”
“yingbinguan”的情况要更糟糕一些，他一共装了7颗烤瓷牙。“我于2005年11月装了3颗镍铬合金的烤瓷后牙，一直无金属外露，2007年上半年手上莫名其妙地起疱疹，接着有尿频的现象，医治无果（至拔除前一直无金属外露）。因为不知与烤瓷牙有关，2007年下半年我又装了4颗镍铬合金的烤瓷后牙，此次安装的工艺不好，几个月后有金属外露，2008年12月开始有荨麻疹，一直没有医治好，直到现在荨麻疹还没消失。”
在看了任先生的文章后，“yingbinguan”大吃一惊，赶忙去医院检测。同时，他想起“身边的5位装了镍铬烤瓷牙的家人朋友症状惊人的一致，基本症状如下：荨麻疹、疱疹、苔藓、过敏性鼻炎、咽喉炎、尿频，经过仔细询问，在装烤瓷牙之前所有人从来没有上述症状，我想这绝对不是偶然现象”。一个星期后他汇报了他的检测结果，尿镍含量144μg/L，严重超标。他一口气把烤瓷牙都拔了。
任先生对记者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多人跟我一样采用了镍铬烤瓷牙。”价格显然是镍铬烤瓷牙的优势所在。
2009年2月26日，记者拨通了北京市通州区华瑞齿科的电话，询问烤瓷牙的分类与价格。前台小姐说：“我们这里的烤瓷牙价格不一样，最便宜的是HS钢内冠的，550元一颗。也有好一些的，八百多、九百多、一千多直到三千一颗的，种类很多，就看您选哪种。”
记者问这些不同的种类之间的区别是什么，前台称：“主要与身体的适应性和崩瓷的几率，好的要好看得多，与牙色很接近，而且崩瓷的几率低。”
记者问：“那在材质上有什么区别吗？”前台称“主要是内冠不同”。但对于HS钢内冠到底是什么，却始终语焉不详，但她向记者推荐了两种她认为性价比比较高的烤瓷牙种类：钴铬合金和白金的，一种价格为1050元一颗，一种为1450元一颗。
当记者询问那种价格较低的HS钢烤瓷牙对身体会否有一定损害的时候，前台明确告知：“没有这样的事，装哪种主要看个人的经济承受能力，效果是一样的，差别主要是外观和崩瓷率。”
记者要详细询问出现崩瓷会导致什么后果时，前台说等待的人太多，她要忙接待，详细问题可以到店里向医生咨询。
任先生对记者说：“当时我在二炮总医院装烤瓷牙的时候，情况也大致如此，并没有人告知我这种烤瓷牙有可能会导致重金属中毒的问题，而且甚至在我的医疗卡上根本没有注明所装烤瓷牙是什么材质。”
游离的镍
在跟贴中，也有一些网友表示，已经装了好几年镍铬烤瓷牙了，目前还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但都对任先生所提出的问题表示担忧，表示要去“检查一下”。
当记者询问任先生是否有口腔问题导致重金属物质沉积口腔时，任先生搬出了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部的张富强教授的文章《镍铬合金在人工唾液中的电化学腐蚀行为》，该文证实：镍铬合金在人工唾液中，经过电化学极化曲线试验，会发生腐蚀反应，生成腐蚀产物附着于试样表面。
按照任先生的推测，之所以4年之后才严重发作，是因为重金属中毒是个缓慢的过程，而且重金属外瓷粉的牢固程度也对重金属的释放有影响。他回忆起这样一件事：“上烤瓷牙时，由于假牙有些厚，所以大夫为了不再重做，磨去了很多，以至于我后来用小镜能看见我的烤瓷牙发黑，而不仅仅是牙龈出现黑线。我认为，正是因为把烤瓷牙白色的瓷磨掉了，里面的重金属暴露在口腔酸性条件下，才导致了我重金属中毒。”
记者向佳美口腔临床部刘新梅女士求证镍铬烤瓷牙的应用。刘女士说：“因为镍离子比较活泼，十分容易游离，所以在装了镍铬烤瓷牙之后有可能会出现牙龈黑线。但它对人体并没有强烈的危害性。”
刘女士说：“我们在给患者装镍铬烤瓷牙的时候，都会事先告知有可能会出现牙龈黑线。”但她表示，因为没有接到过镍铬烤瓷牙导致比较严重的肾病的案例，他们对患者的提醒仅止于外观上的问题。
任先生对这种说法很不认可。他认为：“既然镍是比较容易游离的，而且它很容易造成过敏，那么装这种烤瓷牙必然包含着相当大的危险性，这是作为专业人士的医生们应该告知患者的。”
记者了解到，人体皮肤接触试验结果表明，约有15%～20%的人对镍存在过敏现象。国际牙医学院（ICD）院士马轩祥教授曾指出，目前国内牙科安装镍铬合金烤瓷牙并不对患者进行镍过敏测试，因此，不少患者可能会遭“二次罪”——安装后拔出来重新安装贵合金烤瓷牙。
镍毒之辩
对于镍容易造成过敏，国内医学界和口腔医院态度都比较一致。但是对于镍的毒性，态度却并不相同。刘女士表示，国内外对镍的毒性并没有非常一致的论断，所以，就是国外也没有禁止使用镍铬烤瓷牙的使用。而且他们佳美口腔也没有接到过因为装镍铬烤瓷牙而导致肾病的案例。
但记者所见的一篇资料中称，“在日本、德国等国家，镍铬合金在牙科上是被禁止使用的，因为镍铬合金可能会使患者致癌。”
在另一篇由《牙科合金的应用现状和存在的问题》一文中，记者看到，该文作者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口腔医院的刘丽和勺福明证实：“美国要求牙科医生在用镍基合金为病人制作修复体之前，必须向病人介绍：镍基合金强度高、便宜．在部分病人体内，镍能致敏，镍可造成实验动物发生癌症，还可能与部分人的肺癌形成有关。如果医生不作上述说明，病人出现问题后可依法指控医生。”任先生认为：“镍铬烤瓷牙具有极大的不安全性，但这种已经被证明具有毒性的东西却依旧使用在人口腔中，这是对已经饱受牙齿痛苦的患者的极端不负责任。”
现在，任先生已经决定重新装烤瓷牙，但在装之前，他要求医院提供材质和成分的具体说明，并提供相应证明书。“没办法。我还得养家。因为总在医院奔波，我现在已经失业，如果门牙总不做，会影响我在经济危机形势下找工作。”
不过，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他的呼吁已经得到了社会的广泛重视。福州的部分医院已经停止烤瓷牙使用。有消息称，国家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也将开始在全国收集相关病例，来判断是否进一步做镍基合金等烤瓷牙医疗器械的安全再评价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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