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3·15 | 维E乳市场乱象调查

中国质量新闻网讯 （王东红）在亿发超市、瑞民药店、易荣大药房等卖场日化区，维E乳销售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景象：多种维E乳排列在一起，外观大同小异，都是白色塑料瓶、红色商标，设计和容量基本一致，一眼看过去，就连销售人员有时也分不清……这种情况给消费者带来极大的困扰。他们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作出选择，还要花更多的精力去甄别，往往他们根据瓶身文字提示选择的产品，后来却得知是有假冒之嫌的产品。前不久，市场监管部门开展清理整治知名医院被冒牌问题，营利性医疗机构不得擅自使用“协和”“同济”等知名医院字号。北京协和医院也发布声明，称北京协和医院从没有生产并销售过“维E乳”相关产品。内专业人士纷纷呼吁，要严厉打击这种侵犯著名医院知识产权和克隆配方、玩噱头、打擦边球、误导消费者、谋取商业利益的行为。

中国质量新闻网在“3·15”期间，就消费者反映的维E乳市场乱象问题，进行了市场调查。

消费者的困惑

3月11日下午，在亿发超市日化区，消费者陈女士就遇到了选择难的问题。陈女士是在短视频平台上看到维E乳相关信息而决定购买的。她看中的是一款打着“协和”招牌的维E乳，陈女士认为，维E乳价格不高，又有协和的招牌，“自然而然就会想到产自协和医院”。

然而在卖场维E乳区域，陈女士傻了眼儿。货柜上都是一样儿的维E乳，都是红字白瓶，都在瓶身或广告中标注着一些著名医院的字样。

陈女士自己分不清，找来区域销售询问。销售工作人员先是说，这些都是正品，功能没有什么差别。在陈女士问到“保湿功效”等具体产品细节以及“产品与标注单位的实际关系”时，销售人员才表示“具体也不是很清楚。”

陈女士对销售人员的回答并不满意。她现场用手机搜索了下这几款产品的资讯信息，结果令她大吃一惊。

消费者的查证

陈女士搜索的品牌有包括“协和”“八韵草”“标婷”等。在维E乳销售区域，这三款产品摆放最显眼，位置也最突出。

陈女士先是搜索品牌名为“协和”的维E乳产品。该品牌产品在维E乳销售区占比较大，且陈女士在网络视频上看到的维E乳产品就是这一品牌。这款产品在瓶身或广告中标注有“北京协和”字样。然而，陈女士查询的结果却与标注信息并不一致。

陈女士首先查到的信息是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关于“营利性医疗机构不得擅自使用‘协和’等知名医院字号”的通知。在通知中，市场监管总局表示，将开展坚决清理整治知名医院被冒名问题行动，逐一核查在名称中使用“协和”等知名医院字号的营利性医疗机构（含企业、个体工商户，下同），严厉惩处扰乱医疗市场秩序违法行为。

随后，陈女士还查询到北京协和医院发布的相关信息。北京协和医院发布声明称，北京协和医院从没有生产并销售过“维E乳”相关产品。市面上售卖的“协和维E乳”生产商则是苏州市协和药业有限公司，与北京协和医院并无关系。

陈女士查询的另一品牌为“标婷”。标婷维E乳由北京医院生产，信息显示，维E乳的白底红字包装由标婷首创，在网上被美妆博主推崇的“维E乳”，品牌溯源实则为“标婷”随着维E乳的走俏，市面上逐渐出现许多相似包装的维E乳。多名业内人士曾表示，标婷品牌虽为“原创”，但由于其使用通用包装，无法获得专利保护，所以任由他人仿用但却无法维权。北京医院也表示，维生素E乳的名称是一个通用名称，同样无法申请保护。对于市面上乱七八糟的“维生素E乳”，他们也很困扰但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办法。

还有一款名为“娇本”的维E乳，标注为中日友好医院研制，信息称其为维E乳的升级版。医院研制产品受消费者欢迎和喜爱，与医院专家根据皮肤病理、皮肤健康的临床实验和淬炼配方以及严格的临床实验及科学检测不无关系，“娇本”的市场品牌宣传策略也主要发力在这方面，其着力宣传产品的安全性和有效性保障。目前在市场上，也普遍认为“娇本”代表医院研制类产品科技创新的新方向。

因为对查询结果大为意外，陈女士随后在朋友圈分享了她的信息。

在她的信息下面，马上有朋友留言。

一名姓吴的消费者称：维E乳价格比较低，之前也没仔细追究过是哪里生产的。

另一名消费者黄女士则表示，刚刚入手3瓶“协和维E乳”，是在抖音和小红书刷到“协和维E乳”的推荐，“协和”两个字确实起到了混淆作用，让我以为是北京协和医院生产的。

还有一名网名为“花花的”消费者称，维E乳好像都一样，从来没想过该产品的生产商不是北京协和医院。

市场的乱象

维E乳市场乱象不仅消费者分不清楚，就是专业机构也经常弄错，甚至还发生了“媒体转载‘协和维E乳’的相关新闻，用的却是北京医院生产的‘标婷维E乳’”的情况。

之前的消息称，“协和维E乳”一周的时间全网销售51万件，流量顶峰时超过100个主播在同时推广。而在国产非特殊用途化妆品备案服务平台上搜索“维生素E乳”，可以查询出500多条备案信息，除了标婷、协和外，还有军医生、八韵草等数十个品牌，在淘宝和京东上进行搜索“维生素E乳”，排名靠前的维生素E乳包装上大多与“标婷维E乳”高度相似。

市场上的维E乳品牌的运营和销售部门，也在有意或无意强调这种打擦边球带来的模糊关系，中国质量新闻网在与其客服的沟通中发现，客服人员均会强调商标的合法性，而对于与“北京协和医院”等医疗机构之间的关系则会模糊作答。

“协和旗舰店”的客服称，其产品是由协和医院兄弟单位研制，而“协和”是该公司注册商标。

“八韵草”客服人员称，其产品由北京协和生物医药监制，但没有回答与协和医院是否有关。

而网上商户的回答无所顾忌，大胆许多。他们更愿意以“协和”为背书，这种转换更容易得到红利。

市场乱象带来的后果则是投诉不断。

有消费者投诉，称买到仿品后，静置一个月后水乳分离 ，倒置瓶身后乳液有水的流动感。还有消费者向中国质量新闻网投诉，用了某品牌维E乳，第二天皮肤很干，根本没有宣传的那样软软的，并且乳液特别稀。

对于这些投诉，中国质量新闻网采访到中日友好医院副院长、皮肤科主任崔勇。他表示，以北京的消费者为例，北京的冬天太干，皮肤容易冻裂，手还会起倒刺儿。正规医院出的维E乳，能在皮肤表层形成一层防护膜但又不会因此影响皮肤呼吸。正规医院出的维E乳质地是乳白色，抹开后有点油亮亮的，却没有太多油腻感。它的质地很轻薄，睡前用来做保湿面霜也可以，第二天起来感觉皮肤会很软。而一些不正规的厂家的维E乳，不做科研和投入，不做临床实验，只是侵犯著名医院的知识产权和克隆配方，玩噱头，打擦边球，误导消费者，效果当然打折扣。

崔勇称，维生素E乳一类适用面比较广的一些化妆品，配方相对简单成熟，被冒仿的可能性非常大。这对消费者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消费者不知道自己买的是正规医院研发授权生产的维E乳呢还是在小作坊里面配方可能不正确的维E乳。医院研发的护肤品和非医院研发的护肤品是截然不同的，它里面配方成分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崔勇解释说，在娇本之前，市面上也有很多的维E乳，但是里面普遍缺乏一种成分，叫神经酰胺，加神经酰胺和不加神经酰胺的维E乳，对皮肤的保湿性、修复性，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们做过临床测试，加了神经酰胺的维E乳，保湿性能是不加神经酰胺维E乳的10倍左右。”

崔勇提醒用户，目前市面上销售的维E乳，娇本是由中日医院研发的，标婷是北京医院研发的，这两家医院都是国家卫健委直属院，这两款产品的研发，背后都凝聚了两家医院皮肤科医生团队的智慧。特别是医院研制的维生素E乳一般有着长时间院内制剂使用的历史，在消费者中有着普遍的好口碑。

协和的反击

事件中最委屈的是北京协和医院，维E乳被如此张狂打擦边球，北京协和医院却束手无策。

中国质量新闻网查询得知，协和是一个通用词，并不独属于北京协和医院。根据商标法， 协和商标最先注册的是苏州协和药业，北京协和医院无奈只能注册“协和精心”。

不光是护肤品行业，在民营医院领域，这一情形也同样问题严重。目前初步统计，全国山寨版协和医院共有2000多家。

2009年，北京协和医院就曾发布过“打假”声明，称医院唯一授权研制生产的化妆品商标并非“协和”，但这份声明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中闻律师事务所律师王维维分析称，苏州协和药业的注册行为并非典型的商标抢注或恶意抢注。商标抢注一般指行为人将他人已经使用尚未注册的商标，在同一种或类似商品上抢先注册，但北京协和医院之前并未在维E乳上使用过“协和”商标。而且，即使“北京协和医院”注册成为商标，也不能妨碍其他地区注册某地的协和医院；而“协和”这个名称更不构成驰名商标，其他企业同样可以在其他类别商品中使用“协和”作为商标名称。

对于“协和”一词在民营医院领域被疯狂借用的问题，北京协和医院宣传处常务副处长陈明雁表示，除“北京协和医院”，只有2家是和北京协和医院有历史渊源的医院：一个是“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武汉协和医院”，另一个是“福建医科大学附属协和医院”。其余的多家“协和”和真正的“北京协和医院”没有任何关系，“北京协和医院在国内也没有任何挂靠、合作、协作关系”。基本可以判定都是“山寨医院”。而这些私立“冒牌医院”，一部分来自莆田系医院，多是男性生理科、女性生理科、不孕不育、整形等专科民营医院，资质良莠不齐。此前颇受关注的“魏则西事件”就与其有关。

从已有信息来看，“协和维E乳”和北京协和医院并无关系。“协和维E乳”只是借用“协和”二字在赚红利。

中国质量新闻网在抖音上搜索发现，一些商户在推荐“协和维E乳”产品时，除了发布产品图，视频中还包含了北京协和医院的相关图片。

而已经购买的消费者，则有回复称，“产品是苏州协和生产的，我已经上当了。”

苏州“协和”

陈女士等查询过资料的消费者比较清楚：北京协和医院和协和维生素E乳没有关系，只是“协和”商标被抢注。然而，更多的消费者对此并不知情。

公开资料显示，苏州市协和药业有限公司是一家研发、生产特殊用途及功效化妆品的公司。早在1990年，苏州协和就申请了“协和”商标。苏州市协和药业有限公司工作人员也表示，该企业是苏州协和药业，和北京的协和医院没有关系。

苏州市协和药业有限公司曾发声明称，苏州协和药业有限公司持有“协和”商标以及包括协和维E乳在内的多种产品，“协和”不等同于“协和医院”，苏州协和也无意借协和医院之名推销维E乳。

苏州协和药业有限公司的市场执行总经理柯少波也表示， 2020年10月份才在抖音平台做了一段时间的网红营销推广，知名度扩大，也成为了众矢之的。

对于更多的关于该公司产品的名称由来等问题，中国质量新闻网曾发函致电苏州市协和药业有限公司，但截至发稿未收到任何回复。

重拳整治

业内人士称，“协和”二字已变成了商家蹭热度的工具，消费者需要谨慎选择。

“近年来，日化行业最受关注的爆品基本都是通过抖音等平台被消费者熟知。产品的走红不一定反映的是产品质量，而是电商的团队已经掌握了利用抖音、KOL来打造爆品。”全国卫生产业企业管理协会护肤技术发展分会专家认为，“协和”二字是产品成为爆品的基础因素，有“协和”作为背书，在小红书、抖音等社交媒体粉丝流量成功转换下，产品得到红利。由于目前“协和”二字本身有着擦边球的意味，产品并不是由北京协和医院生产。在同质化严重以及价格无序的市场情况下，该产品最终有可能退出市场。

王维维律师也指出，随着自媒体的发展，网红带货成了消费者“种草”购物的重要参考渠道，但这一“行业”却缺乏明确的市场监管和规制，比如假借“北京协和医院”的名声做幌子来推销并非该医院生产的维e乳的行为，就是在打法律擦边球。

“根据《互联网广告管理暂行办法》规定，互联网广告包括推销商品或者服务的含有链接的文字、图片或者视频等形式的广告和其他通过互联网媒介推销商品或者服务的商业广告。互联网广告应当具有可识别性，显著标明‘广告’，使消费者能够辨明其为广告。但事实上网红们是从‘个人体验分享’的角度去推销的。这种推销行为，似乎没有广告的痕迹，但本质上在享受广告红利，属于广告行为，应当受到《广告法》《反不正当竞争法》《电子商务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等相关法律的约束，相关部门应对不法行为进行查处。”王维维律师表示。

全国卫生产业企业管理协会护肤技术发展分会专家表示，该机构指定授权的“主选医品”平台是医院研制类产品的正规营销渠道，消费者要注意仔细辨别。

目前，市场监管总局也对这一现象作出提醒，提示广大消费者通过正规渠道选择、购买护肤品，切勿选用违规夸大宣传的产品，切实保障消费安全。

事实上，有的医疗机构在没有合法授权的情况下，擅自使用“协和”等知名医院字号，欺诈、误导人民群众，在医疗活动中危害患者身体健康，严重侵害了正规医院的合法权益和公众形象，扰乱了正常医疗秩序。对此，社会反响强烈。近期市场监管部门清理整治知名医院被冒牌问题，就是本着对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负责的态度，进一步加大工作力度，彻查知名医院被冒牌问题，筑牢人民群众生命健康安全屏障。市场监管总局要求，全面清理含有知名医院字号的市场主体。对未办理医疗机构许可证或者证照不一致的营利性医疗机构，一律责令变更名称；对营利性医疗机构以及医院管理、医疗美容、药品等相关行业企业，其名称在使用中对公众造成欺骗或者误解、损害他人合法权益的，一律依法予以纠正。知名医院之外的营利性医疗机构，无权利人直接授权的，一律不得在名称中使用“协和”等知名医院字号。此次清理整治重在查处违法行为。重点查处企业名称违反《反不正当竞争法》有关规定，引人误认是知名医院的商品或者与知名医院存在特定联系；加大力度打击医疗机构擅自使用“协和”等知名医院名称标识，加大对知名医院商标权利的保护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