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三毛的家”

寻访“三毛的家”

——小记上海张乐平故居

□ 丁 莹

在上海的自由活动时间大概27个小时，算上睡觉时间，我掰着手指头计划该去哪里查遗补漏。今年春节期间全家在上海度假，因为放假，有几个名人故居没有开放，我们只能在门口张望片刻便离去，心中充满遗憾又念念不忘。时隔4个月再赴上海，想来想去，从小看的那本漫画书不断浮现在眼前，终于决定，还是去拜访“三毛的家”吧——我国当代最杰出的漫画家之一张乐平先生的故居。

张乐平先生的故居在上海五原路288弄3号，一栋英式小洋楼。其实春节期间我们在张先生故居门口徘徊的时间最长，因为从五原路至故居门口还有一段短短的弄堂，弄堂的右侧是一个院子的外墙，左边墙壁上则是一排石雕壁画，内容就是三毛的故事，三毛流浪记、三毛从军记、三毛迎解放……那天，当我看到三毛那圆圆的鼻头和硕大脑袋上的3根毛时，心中竟有些激动和感慨，突然想起那本几乎被我翻烂了的漫画书《三毛流浪记》和那部同名黑白电影——那是童年的记忆，承载了一个孩子最早的同情心和怜悯心。现在还有多少孩子知道三毛，读过漫画书，看过图像已经斑驳的黑白电影？世事变迁，如今的孩子们无法理解三毛的悲惨经历和获得新生活的喜悦，可以理解，毕竟连我都把三毛遗忘了30多年了。

早晨9点钟，我再次来到弄堂口，想着作为第一名参观者，如果能够一个人慢慢地流连在故居里，应该可以勾起许多感想吧。

但是，五六个小学生和他们的父母们比我还早！这竟让我感到几分惊喜。两个小学四五年级的男孩子趴在墙上在小本子上抄写“张乐平先生简介”，口中还念念有词：三毛为什么只有三根头发呀？哈哈！我心中暗笑，好像我小的时候也提出过这样的问题，有没有得到答案，不记得了。不过这个问题恐怕要问张乐平先生了。

张乐平先生的故居建于20世纪30年代，建筑面积244平方米，是一座假三层近代里弄式花园洋房，原是三家合住，先生一家住在二层。1950年6月至1992年9月，张乐平先生在这里创作了大量漫画、国画、年画、速写和彩墨画等脍炙人口的传世之作；创办了《漫画世界》等一批书刊杂志，也培养了一批美术绘画人才。

故居花园里郁郁葱葱，一条石板小路通向西南角，那里矗立着一尊“三毛穿新衣”雕塑，三毛微仰着头，正在系领扣，那陶醉又骄傲的表情惟妙惟肖。故居一楼经过整修后辟为展厅，分为“百年乐平”“大师漫画”“艺苑掇英”“朋友画我”4个部分，展示了张乐平先生不平凡的一生和他的作品。在“百年乐平”展厅门口，有一尊先生半身像，笑容可掬，慈祥又风趣。看那大鼻子和丰满的颧骨，让人猜想先生是按照自己的相貌创作了三毛，当然，先生的头发非常浓密。

张乐平先生生于1910年，1992年逝世，浙江海盐人。先生的母亲能字画，工女红，尤善剪纸、刺绣，先生自幼耳濡目染，受到启蒙，在小学老师的指导下，表现出不凡的绘画才能。当年因家境贫困，他15岁就只身前往上海南汇万祥镇，在木料行为徒，自此开始了他的习艺作画之路。

展厅里展出了很多张乐平先生抗战时期的作品，战地素描、鼓舞军民抗日救国的宣传画等。此时我才了解，原来先生还是位“抗战画家”。抗日战争爆发后，在上海的部分漫画家组成抗日救亡漫画宣传队，北上宣传抗日，张乐平先生为副队长。1939年，漫画队兵分两路，一路奔赴前线，先生任队长。8年间，先生带领宣传队，足迹遍及沪、苏、鄂、皖、浙、湘、桂、赣、闽、粤等地，直至抗战胜利。漫画宣传队创作的抗日漫画，在乡村、集镇和部队不断举办巡回展览。先生创作了大量寓意深刻的漫画作品，许多漫画还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印成传单，由中、美空军空投至敌占区和日本本土。抗战漫画是张乐平先生艺术生涯中最具历史使命感和时代感的作品。

1935年，张乐平先生创作的“三毛”在上海诞生，开中国无文字儿童连环漫画之先河。三毛，翘鼻、秃额、嘬嘴，头顶飘着3根头发。早期的三毛滑稽幽默，是典型的上海弄堂小顽童。《三毛》系列连环画以其构图简练、线条流畅、寓意深刻而深受大众喜爱。张乐平先生曾多次表示：“画三毛就是画自己，我就是三毛。”1946年，先生根据抗战前线的经历见闻，创作了《三毛从军记》；1947年开始，他以自己耳闻目睹的社会现实，创作了《三毛流浪记》。新中国成立后，先生塑造的”新三毛“摆脱了流浪和穷困，戴上红领巾，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展厅里展出的“新三毛”画作大多为彩色漫画。1950年2月在上海《大公报》上刊登的《三毛庆解放》中的三毛，如今看来特别有喜感，他穿着陕北式花衣花裤，脚上蹬着一双崭新的千层底布鞋，肩上挂着腰鼓，鼓槌飞扬，兴奋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除了“抗战漫画”和“三毛”系列作品，在6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张乐平先生还创作了大量的社会漫画、都市风情画、儿童漫画、彩墨画、素描等，老上海人居住的“鸽子笼”、浪漫的吉赛尔舞者等在他的笔下变得翊翊如生，数量之大、画作之精良令人钦佩不已。

在“朋友画我”部分，我们看到了华君武、黄永玉、郑辛遥、丁聪等大师笔下的张乐平先生和三毛，有留着三毛同款发型的张乐平；有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创作时的张乐平；有坐在酒坛子上、带着红领巾的三毛规劝张爷爷：“你再喝酒，我就不同你玩了！”生动而妙趣横生。

二楼主要有3个房间，画室、卧室和子女房间兼餐厅，另有洗漱间等小房间，南北各有一个阳台。画室兼客厅开间比较大，靠窗有一张画案，摆放着笔、颜料等绘画用品。台历的日期停留在1992年9月27日，那是先生去世的日子。张慰军是先生最小的孩子，在他的印象里，父亲的画室兼客厅里总有络绎不绝的客人。这张画案上，傅抱石、亚明、谢稚柳、关良、唐云等名家都曾在上面挥毫。黄永玉、华君武、戴敦邦都曾在这间书房里留下过欢声笑语。在这里，张乐平先生创作了《三毛翻身记》《三毛迎解放》《三毛今昔》等作品。

卧室的墙上挂着一面鲜红的少先队队旗，是1985年三毛诞生50周年之际，孩子们送给张乐平先生的，自此这面队旗就一直挂在他卧室的墙壁上。

子女的房间也兼用作饭厅。1989年4月，台湾女作家三毛专程赴上海认先生作义父，曾经居住在这间屋子里，墙上至今挂着两人的合影。

正在参观的几个孩子边看、边记、边留影，看起来饶有兴致。不断有新的参观者走进故居，从他们言语间透露的信息我才知道，原来是学校留的作业。但是，不管是自发的也好，还是被要求的也罢，只要孩子们能够了解历史，记住那些曾经为中华民族鼓与呼的人们，懂得了人生的道理，就足够了。

走出故居，回首望去，一株柴藤从一楼爬上二层，据说那是先生的最爱。

《中国质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