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梅香十里

□ 申功晶

光福古镇位于江苏苏州城西25公里处，背靠邓尉山麓，面朝太湖之滨，是一座嵌入太湖的半岛。漫步古镇，仰可见山、俯可探水，一如明代画家沈石田所绘山水画，“有山有湖有舍有田”。不仅如此，这里还有祭祀东汉大司徒邓禹的司徒庙、4株2000年高龄的“清奇古怪”古柏、吴中最古老的寺院铜观音寺，当然，最值得一看的是“中国四大赏梅基地”之一的香雪海。

西汉末年，新野少年邓禹在长安游学时，结识了同乡学子刘秀。王莽篡汉，刘秀揭竿起义，拜年仅24岁的邓禹为大司徒，南征北战，最终一统天下，建立了东汉王朝。邓禹位列“云台二十八将”之首，他少年得志，功成名就之际却急流勇退，游隐吴地，在光福镇西邓尉山麓搭建草堂，安度晚年。曲径通幽，循着梅香穿过一片梅林，轻轻推开篱笆门，古井、石磨、轱辘、茶几豁然跃入眼帘。驻足九曲桥，微风拂翠柳，碧水映寒梅，远处的光福塔一派肃穆。静坐数鱼亭，问鱼可安好？烹一杯清茶，烫一壶老酒，以梅为妻，就此终老林泉。邓禹死后，当地百姓自发筑起庙宇纪念他的功绩，并将草堂背后的山取名邓尉山，祈求邓尉庇佑光福风调雨顺。

铜观音寺坐落在龟山南麓下街，寺内的光福塔是古镇的标志建筑。南朝萧梁年间，皇帝崇佛，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黄门侍郎顾野王舍私宅为寺院。大唐则天女皇当政时，常有高僧来此讲经授道，该寺正式定名“光福寺”，一时香火极旺。到了宋代，相传有村民在寺旁取土时挖出一尊铜观音，轰动吴郡，于是更名“铜观音寺”。要入寺，须得跨过一座香花桥。这是一座用武康石凿成的五代梁式石桥，因弹击铿锵作响，当地老百姓管它叫“琵琶桥”。桥身雕琢双龙戏珠和万字纹饰，琢工精良，因与寺门前石阶连成两个凹形的轴对称图案，民间又称之为“翻转桥”。古桥与寺内的唐塔、明香樟、碑碣古刻并为“镇寺四宝”。穿过“茂林早觉”月形门洞，林木背后隐约一抹黄墙黛瓦，深山藏古寺，建在山巅的庙宇有了隔尘的味道。沿石径上坡，有一小潭，其水墨绿深邃，据传当年萧梁才子顾野王在此定居著书，洗笔刷砚，时间一长，清池变成了墨池。上行百步就到了光福塔，其四面七级，为砖木混合结构楼阁式佛塔。登上塔顶，透过券门眺望，天平、灵岩近在咫尺，点点船帆交相辉映，湖光山色如微缩景观一般。

和江南大多数寺庙一样，铜观音寺历经战火天灾、风雨剥蚀，屡毁屡建，几经废兴，纵然身遭百劫，那一缕梵音却不曾止息。燃一炷香，诵一段经，房檐滴落的雨珠有节奏地击打着水缸山石，伴随着声声木鱼，演绎成一曲天地间最美的华章。

邓尉种梅始于两千年前的西汉，梅花可供人观赏，可食用，亦可入药，故当地家家户户都种植梅花，因此有了“邓尉梅花甲天下”的说法。每年开春，“十里梅香”成了光福邓尉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清康熙年间，江苏巡抚宋荦来此赏梅，但见漫山遍野茫茫雪海，银浪翻滚，暗香浮动，宋巡抚触景生情地题下了洋溢着诗情画意、名绝千古的“香雪海”3个字。接着，康熙、乾隆祖孙皇帝都慕名而来，尤其是风流的乾隆爷，他任性地挥洒下了19首诗盛赞邓尉之梅，有了皇帝打广告，不红火都不行啊。龚自珍的《病梅馆记》写道：“江宁之龙蟠，苏州之邓尉，杭州之西溪，皆产梅。”可见邓尉的梅花在明清之时就已名扬天下。进入梅林，前胸后背，左右两畔，都有数之不清的梅花，洁白色、粉红色、玫红色、浅绿色、还有白中带红……她们或气度雍容、或娇媚含情、或傲骨凌然……一团团一簇簇，徜徉于此，一阵阵芳香袭入鼻端，这是一种清幽的冷香，它们玉洁冰清，一身傲骨，经受了天地间最为严酷的霜雪考验，凝练出来的香气渗透肌肤、沁入骨髓，涤荡着人的心魂，所谓的“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就是这样得来的。清高的文人对天性冷傲的梅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和偏爱，沿着台阶朝山道上行，一路都有古时文人留下了“琼枝疏影”“幽姿冷妍”等石刻。闻梅馆，如漂浮在梅海之上的一座琼楼玉宇。站在高台，放眼远眺，千倾梅林，势若雪海，芬香蓊勃，落英缤纷，远处诸峰绵延，重峦迭翠，云雾蒸腾，不是仙境却胜似仙境，此刻方悟道，缘何两代帝王乐此不疲地一次次下江南来邓尉探梅，此情此景，看一辈子都不嫌多。

 《中国质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