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 雪

□ 茹喜斌

在这个雪夜的11点钟，我站在乡村的一座小楼里。漫天的雪花静静地滑过玻璃窗子，在日光灯的照耀下泛着银白的色彩，还有窗子上小溪一样的痕迹，以及窗沿上堆着的雪花，都让我心中生出了许多美丽的遐想。

这场雪从早上一直下到现在。茫茫的原野上闪烁着朦胧而又皎洁的光泽，让人感受到什么是幽邃和浑厚，什么是纯粹和无瑕。窗前的树枝，仿佛是一支支竖起的蜡烛，燃烧着清凌而又剔透的光焰，就像来自天国的祝福。小心地推开窗子时，有清冽的气息扑进胸怀，让我的心里拥有了一片温柔空灵之息。

我要听雪。听雪沙沙的步子，听雪沙沙的旋律，听雪沙沙的絮语，听雪沙沙的情话，和雪沙沙的笑声……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大雪了，儿时的大雪已成为记忆里一曲飘渺的歌唱。我曾在大雪的歌唱里滑冰、打雪仗，或是滚雪球、堆雪人儿，或是支起个大筛子远远地扯着根绳子捕麻雀……那日子，仿佛是迷人的童话。

我已经很久没听过雪落原野的声音了，是那种听似无声却如洪涛的声音。那声音总让我怦然心动而诗意满怀，也充满无法抑制的激动。但在久居城市的日子里，我连雪的踪影也见得不多了。即使天上飘起雪花来，也是不到地上就化了，就是不化，也没有这雪落原野的气魄。城市是一座大熔炉，不只让人身心燥热，也让空气、让土地和人一样地燥热。城市里没有雪落原野的声音……

我是专门为听雪才来乡间的。朋友给我燃起了炭火，是让人感到亲切的木炭火。这鲜红的火苗在这个美丽的雪夜里，就像一幅温暖的画图，就像情人给我的亲昵的爱抚。我在画图中听雪，我在情人的爱抚里听雪。

雪是来自上苍的精灵。雪的声音是有色的，不只是白，还有绿，还有红和紫……这些色彩就在它的怀里，一旦落入泥土，就要生根发芽，就要开花结果，就要孕育出一个五彩缤纷的天地。我听到原野上拔节的声音了，由远而近，由近而远，咔咔嚓嚓，咯咯吱吱，那是雪的动情的歌唱啊！雪在我的灵魂之上。

在雪的歌唱里，我感到了上苍的颤动，原野的颤动，心灵的颤动，初恋般的，少女般的，孕妇般的，有着跌宕起伏的音韵和律动。哦，在这雪野之下，有多少种子在拥抱着灿烂的梦想呢，有多少根须在积蓄着灿烂的花期……在雪的脚下，是一条条蜿蜒的小路，这小路连着田埂、村舍、炊烟，也连着农人的一颗颗心。这一颗颗心，因了这雪的动情的歌唱，就像花蕾，就要吐出它郁郁的芳香了。

我在听雪。听雪温柔的歌唱，听雪多情的歌唱，听雪豪放的歌唱，听雪大度的歌唱，听雪慈祥的歌唱，听雪启我心智的歌唱……

田野在漫天大雪中沉入了梦乡，我想这时的田野一定对雪充满了感激。感激雪的滋润和雪的温暖，感激雪的浪漫和雪专一的情爱。这漫天的雪花，就是它的乳汁和血液，就是它的力量和色彩，就是它万紫千红的春天和天高云淡的金秋。我感到有无边无际的绿叶在雪野上摇曳，有金光四射的麦穗在雪色中成熟，我感到这雪下蓬勃的火力，就像在不断地积蓄的洪流，我听到矗天而立的涛声了。那瓦屋、田埂，那池塘、水渠，都在我的心里重叠成灿烂多姿的天地了。

这时的炭火越发兴旺了，它在这雪色之夜中昭示着什么呢？

《中国质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