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租公寓空气质量检测报告有点“尴尬”

运营商不愿主动提供 消费者用于维权证据不足

长租公寓空气质量检测报告有点“尴尬”

编者按 愈演愈烈的链家自如出租房甲醛超标事件，使得空气质量问题的社会关注度不断提升。室内空气质量直接关系到人们的身体健康，不仅仅是出租房，学校、医院、公租房、廉租房等公共场所的室内空气质量同样十分重要，室内空气质量的检测和治理早已形成产业但同样乱象丛生，链家等出租房屋空气质量不合格又该如何控制质量和担当责任……为此，本报采访业内人士和相关专家，推出“室内空气质量调查与透视系列报道”，共同关注室内空气质量问题。

□ 本报记者 杨 蕾

继8月31日发布《关于自如房源空气质量环保的说明与承诺》之后，9月11日，自如再次发布《房源空气检测及治理工作情况的说明》，承诺：“9月1日起，下架全国九城全部首次出租房源，待CMA认证机构检验合格后再行上架。未来所有新增房源都将100%检测合格后再上架出租，并在自如APP详情页展示检测合格报告。”这样的回应和承诺让很多自如租客维权者们百感交集。因为就在承诺发布仅仅半个多月以前，经过多次交涉，他们“要求自如承诺未来出租房屋均出具第三方检测甲醛合格报告”的请求却屡屡遭到对方拒绝。形势的迅速变化能否让这次“甲醛风波”真的像自如所述“引领行业改变”？租客们的维权之路又是否能因此而更加平坦？

检测报告“一纸难求”

从2011年自如业务正式启动，“甲醛超标”就如影相随，每年都有新闻报出，但自如的回应却并不坚决。之前，自如也表示，会在每一套新装修房源的APP页面上进行空气质量提示，明确告知装修时间及装修标准，提醒租客看房时注意感受室内空气质量，建议租客入住后请开窗通风，保持室内空气流通。但“为每一套上架房屋出具检测报告”这一诉求，自如始终没有正面回应。今年1月，本报记者也曾致电“自如”全国客服热线，咨询出租房屋的空气质量问题。客服人员答复：“‘自如’对房屋的装修材料都进行了质量检测，保证符合国家相关标准。如果出现房屋甲醛超标等问题，‘自如’可以提供炭包、绿植净化空气。严重的可以免费换房或者免费退租，即退回押金及所有未发生的房租及服务费。但自如不提供室内空气检测的服务。”

除了自如，互联网长租公寓行业内其他企业的情况如何呢？

就在这次“甲醛风波”闹得沸沸扬扬、自如公司发布第二份说明的第二天，9月12日，记者致电另外两家互联网长租公寓运营商，询问出租房空气质量问题，发现第三方机构出具的房屋空气质量检测报告仍然是“一纸难求”。

据蛋壳公寓官网介绍，蛋壳公寓是中国领先的互联网长租公寓运营商，已进入北京等8地市场，管理超过17万间公寓。一位负责北京望京地区的蛋壳公寓管家告诉记者，公司会请第三方检测机构对装修后即将上架的房屋进行空气质量的抽检，但他并未透露抽检的比例。“如果租客对室内空气质量不放心，可以自己联系第三方检测机构来检测。如果检测不合格，检测费用由蛋壳公寓负责。”另一家互联网长租公寓运营商——湾流国际对出租房空气质量的管控方式与蛋壳公寓类似，也只对房屋室内空气质量进行抽检。当记者表示希望看到检测报告时，对方回答：“检测报告都被公司总部收走了，我们也看不到。”

行业标准千呼万唤

长租公寓是近年来房地产三级市场的一个新兴行业，随着互联网长租公寓平台的增多，“甲醛超标”等出租房屋质量问题也不断曝出。但我国还没有建立起针对这一新兴行业的质量管控标准。

记者查阅《商品房屋租赁管理办法》发现，该办法提出，“违法建筑”“不符合安全、防灾等工程建设强制性标准”“违反规定改变房屋使用性质”的房屋不得出租。但该办法并未对具体的实施细则做出要求，也没有涉及出租房屋的空气质量问题。

记者又查阅了北京、上海、武汉等地的地方租赁管理规定，发现这些房屋租赁管理条例中都没有涉及出租房屋空气质量等控制标准。记者还注意到，这些规定都是十几年前制定发布的，针对的主要是个人出租房源，当时自如这样的互联网长租公寓平台还没有出现，条例对此类租赁行为的规范也尚未涉及。

上海易居研究院智库中心研究总监严跃进认为：“我国以前对租赁住房的管控主要是消费方面的管控。对于个人房源来说，监管部门能实现的监管内容并不多，质量把控方面是有空白的；对于长租公寓来说，运营企业按理应该有此类质量管控措施，但其实真正进行质量控制的很少，监管也是空白。除非出现一些矛盾，否则不会有公开的行业标准。过去此类现象比较少，因为都是个人房源，租客对房屋的装修也不是很重视。而现在类似机构房源进行装修的比较多，此类标准需要积极制定。”

维权之路难题待解

其实，在2016年下半年，自如就曾陷入一场甲醛超标引起的官司中。原告是一名被迫引产的孕妇，以自如房甲醛超标损害生命权、健康权、身体权为由状告链家公司，虽然有具有资质的第三方检测机构出具的报告，认定出租房屋内空气中甲醛和TVOC浓度不符合标准要求，但原告最终还是败诉。

该案的法律民事判决书显示，争议焦点在于原告疾病与甲醛超标之间是否具有因果关系。记者搜索发现，在类似的涉及居住或办公场所因空气污染物超标起诉出租方的案例中，原告几乎都是败诉。

室内空气甲醛超标案件中租客维权为何如此难？

“房屋室内空气甲醛超标维权难，主要就是难在取证上。法律规定，谁主张谁举证。租客要想维权，就要证明自己身体受到伤害和房屋空气甲醛超标两者之间存在因果关系。事实上，导致人体健康受损的原因很多，要让医院或其他鉴定机构证明两者之间有直接因果关系，非常困难。”中国法学会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学研究会副秘书长陈音江解释。

该学会另一位副秘书长郝庆丰就此类案例中涉及的两个关键名词做了以下解释。“很多租客以健康权遭到损害为由提起诉讼，但往往由于租客证据不足无法获得法院支持，只能败诉；有人提出是否可以以环境污染侵权提起诉讼，因为环境污染侵权责任的认定只需提供相关环境指标超出国家标准的证据就可以，相较于前者，举证难度要小很多。但法院往往认为，环境污染特指自然环境及公共环境，特定人员所处的室内环境就应该属于健康权纠纷而非环境污染侵权纠纷。并且，该类侵权案件的处罚决定也一般是对污染单位进行行政处罚，租客个人无法获得赔偿。”

当租客维权陷入举证难的“死胡同”时，有人提出，能否在类似案件中引入“举证责任倒置”。举证责任倒置，是指法律直接规定的侵权诉讼案件中，由侵权人负责举证，证明与损害结果之间不存在因果关系或受害人有过错或者第三人有过错承担举证责任。目前，我国法律规定只在部分产品质量纠纷案件中引入了举证责任倒置，而在房屋甲醛超标此类案件中并没有相关司法解释和先例。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刘俊海认为：“谁的信息优势强就让谁承担更大举证责任，谁有更大举证能力就让谁承担更大举证责任。在此类案件中，我觉得长租公寓平台有责任自证清白，证明租客健康权受损和甲醛超标两者之间没有关系。这可以还平台清白，也还消费者明白。”

郝庆丰认为，在维权者面对举证难题尚无有效解决办法时，他建议双方在签订租房合同时，将“房屋出租方出示由权威机构出具的房屋空气质量合格检测报告，保证室内空气质量符合国家标准”作为合同条款。“这样，一旦出现纠纷，租客可以将此条款作为维权依据。”

《中国质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