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湖畔的黎明女神 ——美东漫记之上州篇（一）

五指湖畔的黎明女神

——美东漫记之上州篇（一）

□ 余 方

从纽约曼哈顿42街与第九大道交会处的港务局汽车站出发，乘大巴前往常青藤盟校康奈尔大学所在地伊萨卡，车程大约4个小时。这是7月中旬的一个上班日中午，原本以为这条线的乘客不会太多，没想到几乎满员了。

位于美国东北部的纽约州（别称帝国州）是美国经济最发达的州之一，其金融、贸易、海运、商业、艺术、服装等方面均居于领先地位，制造业和农业也曾是该州的主要产业，不过现在农业在全州经济收入中的占比只有百分之零点几，一度非常繁荣的制造业也在衰落之中，从大巴途经的那些有着破败厂房的萧条小镇可见一斑。

大巴停站两次之后换了一位司机，窗外的地形地貌也开始有所不同，越来越靠近五指湖区（Finger Lakes）了。纽约市及其郊县以外的纽约州部分，大家通常称作上州，五指湖区便位于这一区域。从地图上看，五指湖区确实形如张开的手指，但不止5根，而是由11个或粗或细、大致南北走向的狭长湖泊组成。关于五指湖区的形成，原住民印第安人相信这片区域是一只巨大的海龟，这些湖泊就是龟壳上的裂纹。有的印第安部落还有另一种说法，认为这是造物主在创造万物的间隙用手扶地休息时留下的印记。但按照地质学家的解释，这是冰河时期冰川对大地不断侵蚀的结果，尼亚加拉瀑布以及五指湖区大量峡谷地貌的形成亦缘于此。五指湖区11个“手指”中，从东数第4个“手指”就是面积为172.1平方公里的卡尤加湖（Cayuga Lake），略逊于邻居塞内卡湖的175.4平方公里，“屈居”老二，卡尤加湖和塞内卡湖可以算是整个湖区的精华部分，事实上，游览书上列出的著名景点也基本分布在这最粗两指周围。

上州的很多地名都携带着早期移民对遥远欧洲老家的记忆，纽约州汤普金斯县首府伊萨卡就是一例。希腊西部小岛伊萨卡（Ithaca）是荷马史诗《奥德赛》主人公俄底修斯的故乡，也是非常著名的度假胜地。到18世纪，北美新大陆五指湖区诞生了一个新伊萨卡，这座美景直追爱琴海的小城孕育了常青藤盟校中最年轻的康奈尔大学。气势恢宏的康奈尔大学校区就位于伊萨卡城的山顶，俯瞰美丽的卡尤加湖。美国东部不少大学校园都十分局促，相比之下，康奈尔3000多英亩（注：3000英亩约等于1214公顷）的校园堪称豪华。校园建筑中既有古色古香的欧洲古堡风，也有线条明快的后现代风，与开阔的草地、原生态的嶙峋山石、挺拔的参天古树、流水潺潺的溪谷瀑布、布满青苔的石拱吊桥，共同构成北美大学里数一数二的优美环境。

美貌的伊萨卡只是匆匆过客的一个停靠站，我们的目的地是离伊萨卡城40分钟车程的奥若拉(Aurora)——位于卡尤加湖东岸的恬静小镇。由于没有任何公共交通工具去往奥若拉，因此我们要在伊萨卡城大巴站等候朋友开车来接。下了大巴，天空突然起了乌云，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幸好朋友及时到了，赶紧上车往奥若拉走。没走多远天就放晴了，路上车少人稀，两旁一片田园风光，葱郁的树林与开阔的农场交错出现，湛蓝的天，棉花糖般的白云朵朵，金黄与绿色混搭的田野，就像柯罗的那些色调细腻多变的风景画一般。300万年的自然神工把五指湖区造化为美国最迷人的地区之一，除了美丽的田野，它还拥有数不清的湖泊、岛屿，神秘的峡谷、悬崖、徒步小径，以及醉人的酒庄。五指湖区周边分布着100多个葡萄园，是美东著名的葡萄酒出产地，跟加州的气候相比，这里冬季相当寒冷，所以还能够出产风味独特的冰酒。沿湖有一些可供住宿观湖景品珍酿的古堡和酒庄，让美酒爱好者流连忘返。

亲眼见到的奥若拉，比想象中更美。远处的树林郁郁葱葱，路两旁修剪齐整的草地洒满阳光，高大的糖枫树留下斜斜的阴影，时不时有松鼠跳过，威尔斯学院的“霍格沃茨风格”建筑神秘幽静，仿佛从《哈利波特》书中穿越而来，山坡上一栋栋红色或白色的大宅被盛开的鲜花环绕，前廊下常有汪汪和喵喵驻足凝望。进入小镇时正是傍晚时分，在浓荫遮蔽的路边停好车，穿过小马路步行去湖边，几分钟后就站在朋友家码头的木栈道上了，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湖面波光粼粼，邻家的白色游艇靠在码头上身姿摇曳，被薄云环绕的夕阳在湖际线上绽放出万缕霞光，将湖边的树木和房屋镀上耀眼的金红色。

沉醉间，隔壁的度假酒店方向传来阵阵音乐声，远远望去，只见斜阳映照的草地上搭着举办夏季婚礼的白色大帐篷，帐篷前的空地上似乎有很多人。循着音乐声走近一看，原来是从纽约来的一个二人乐队正在表演，听众散坐在草地上，小孩子们开心地跑来跑去。我们也坐下认真听了几首，真心不错，有摇滚风格也有民谣，虽然大部分歌词听不懂，但音乐好听，歌者嗓音也很不错。跟旁边的小镇居民打招呼闲聊，都说镇上已经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夏季是奥若拉最美的季节，气候凉爽，完全不需要安装空调。它的纬度应该相当于我国辽宁省，据说冬季会下很大的雪，要靠壁炉生火取暖，男人们在假期里闲着没事就劈劈木头，家家院子里都堆着高高的木柴垛。镇上有几十栋木结构花园大宅，只有两百居民（不含旁边威尔斯学院的学生），唯二的公共建筑是教堂和图书馆。镇北有个消防站，只有设备没有人，消防员都是志愿者，听到火灾警报会迅速到站里集结。

夏天时镇上人口会多些，在外地工作的年轻人回老家来度假，还有一些游客和来参加婚礼的外地客人。也只有这个季节可以听到小孩子的欢笑声，平时镇上的常住居民只有退休老人。早些年不是这样的，当年威尔斯学院红火时，很多长聘教授把家安在奥若拉，孩子们在这里出生长大。后来随着学院的衰落，教授们举家离开了，年轻人也越来越少。小镇只适合生活不适合奋斗，能提供的就业岗位大多数服务业或农场的蓝领工作，所以很多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都离开家乡去其他城市发展了。年轻人口多年净流出，小镇逐渐老龄化，是困扰当地管理者的一个问题。

跟伊萨卡一样，奥若拉这个名字也源自遥远的欧洲。奥若拉是古希腊神话中将光明带往人间的黎明女神，又意为曙光、极光。上州的早期移民们将卡尤加湖东岸的这块美地称作奥若拉，想必是期望黎明女神护佑此地，世世代代希望永续。 《中国质量报》